第3章
絕望瘋狂的。
直到將鑰匙插入門鎖時，我才猛然驚醒。
不對勁。
我出門有反鎖的習慣，鑰匙要轉兩圈才打能開。
可今天隻轉了一圈，門就開了。
家裡有人進去了!
這個想法一出來，我幾乎寒毛倒豎，立刻打開手機準備報警。
「唰——」
可還沒等我按下號碼，一陣毫無預料的狂風從屋裡吹來，將門猛地掀開。
刺眼的閃電把屋內照亮了一瞬。
我準備撥號的手忽然就僵住了。
視線中，有個男人正斜倚在桌邊。
他身形高挑挺拔，寬肩窄腰。
但最顯眼的還是那張臉。
即使大半隱在黑暗裡，可露出的半邊臉依舊輪廓深邃、俊美陰沉。
我渾身的血液都在此刻凝固了。
心跳驟停。
和顧遲宴相處多年，我對他早就熟悉無比。即使橫跨三年，也絕對能一眼認出他。
可現在我卻遲疑了。
眼前這人究竟是真的，還是我思念過頭、終於出現的幻覺?
我喉嚨幹澀，半天才啞聲擠出一句:「……你是誰?」
對面傳來一聲輕笑。
聲音低沉動聽，猶如蟄伏在黑暗裡的野獸，氣息危險至極。
「記性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差啊，這就不記得我了。」
他不緊不慢地朝我走來。
一步步幾乎踩在了我的心髒上。
「不過沒關系，我會讓你記起來的。」
我顫抖了一下，幾乎是下意識就往後退了一步。
可背後卻撞到了門。
無路可逃。
再抬頭，顧遲宴已經走到了我面前。
他低頭俯視著我。嘴角緩緩勾起笑容，眼底卻晦暗不明。
「好久不見啊，姐姐。」
8
顧遲宴比以前更高了。
站在我身前時，投下的影子把我完全籠罩在了黑暗中。
就像一道難以掙脫的囚籠。
他慢條斯理道：「三年不見，姐姐沒什麼想說的嗎？」
怎麼可能?
我臉上還能保持鎮定，心裡卻早已震驚得翻江倒海——
顧遲宴不是書裡的角色嗎，為什麼現在能活生生站在我眼前!
他怎麼過來的？
他知道我是穿書者了嗎？
重重疑惑中，好半天我才艱難擠出一句：「你怎麼來了？」
顧遲宴輕笑一聲：「很想再見姐姐一面，所以就來了，不行嗎？」
想不到會聽見這種答案，我不由得一愣。
「那姐姐呢。」
沒給我回過神的時間，顧遲宴就朝我更近一步，垂眸直視我的眼睛：
「有想過我嗎？」
我喉嚨一緊：「什麼……」
他毫不留情地打斷道：
「拋下我的一千零九十五天裡，你有一天會想起我嗎？」
心髒像是被尖刺狠狠扎入。
我的眼忽然就熱了。
三年前的記憶隨著顧遲宴的話語，變得越發清晰、尖銳。
逼近的倒計時、虛假的生日祝福、天各一方的戀人……
雖然一開始確實是為完成任務接近顧遲宴的，但我畢竟是人，不是機器。
被迫和喜歡的人永別，對當時的我傷害也很大。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會自虐般地去數我們分別的日期。
從一天，到一千天。
中間又有哪一天是不想的呢？
多年積累的委屈瞬間湧上心頭。我努力想要壓下它，可語氣還是不自覺地發顫：
「不是。」
「不是的，我沒有故意拋下你。」
「其實那時候我也很努力想留下來，可真的沒有辦法。我沒想過要騙你的……」
正說著，一點溫熱忽然從唇上傳來。
我的話語戛然而止。
隻見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指，正按在我的唇上。
顧遲宴低沉的聲音自頭頂響起：「我知道。」
我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抬頭望去。
隻見顧遲宴正低頭凝視著我，又認真重復了一遍：
「我知道。」
他手指上移，擦去了我不知什麼時候流出來的淚水。
「我知道你當初離開我是有苦衷的，也知道你是努力想留下來的。」
「所以我沒有責怪姐姐的意思。從頭到尾都隻是想知道一件事——」
顧遲宴唇角微彎。
「你想過我嗎？」
我呼吸都停了一瞬。
明明現在應該問他是怎麼知道我的事的、又知道多少。
可顧遲宴的聲音卻溫柔耐心，像極了勾人失去理智的魔咒。
隻是聽了幾句，我就如同被蠱惑一般，下意識想將心底的答案脫口而出：
「我、我當然……」
很想你。
「叮鈴鈴！」
隻是最後三個字還沒出口，一道刺耳的電話鈴聲先響了起來。
發昏的腦袋瞬間冷靜了些。
我低頭看去，隻見手機上赫然顯示著「秦沐」二字。
不知道為什麼，我第一反應就是去看顧遲宴，然後解釋道：「……一個客戶。」
可顧遲宴臉上的微笑分毫未變，甚至點了點頭。
看起來似乎並不介意的樣子。
我這才輕松一口氣，按下了接通鍵。
關切的男音瞬間響起，在黑夜裡尤為清晰:
「賀小姐，你到家了嗎？」
「已經到了。」
「那就好，」對面松了一口氣：「今天雨下那麼大，剛剛給你發的消息又都沒回。害得我一直在擔心，怕你是被什麼不三不四的人纏上了……」
話沒說完，一股強烈的森冷感忽然從身邊傳來。
我頭皮直接麻了。
轉過頭去，才看見秦沐嘴裡「不三不四的人」此刻臉色很差。
顧遲宴嘴角的笑容消失了。正單手一圈圈纏繞著我的頭發，緩緩把玩。
明明動作溫柔繾綣，卻無端讓我看出一種暴戾來。
「一直……在擔心?」
9
偏偏電話那頭還無知無覺:
「既然沒事，那對了賀小姐，不知道這周末你有空嗎？我訂了……」
在顧遲宴越來越冷的目光中，我冷汗直流地「抱歉」一聲，就急忙掛斷了電話。
對不起了秦沐。
雖然這樣不禮貌，但你要是再講下去的話……
我抬頭看了一眼臉色陰沉的顧遲宴——有人好像快S人了。
其實我知道，顧遲宴很容易吃醋。
過去幾年，每次隻要我和異性距離近了一些，他就會一臉幽怨地盯著我，把我盯得渾身發毛。
事後還得抱著哄很久才會好。
現在看來，哪怕過了五年，他這毛病也還沒改。
我緊張地扯了扯他的衣角：
「顧遲宴，這隻是我一個客戶，你不要多想啊。」
可沒想到，顧遲宴隻是露出了微笑:
「姐姐在說什麼，我怎麼會多想？畢竟你這麼好，除了我，有別的人來擔心也很正常，不是嗎？」
「你……真這麼想？」
「當然。」
……
晚上，安頓完顧遲宴的房間後，我疲倦地倒在了床上。
一整天的大起大落耗盡了我的體力。
可也許是見到顧遲宴太過震驚的緣故，我的腦袋依舊異常清醒，不受控地亂想。
顧遲宴到底怎麼找到我的？
他來找我是為了什麼？
他還會離開嗎？
如果不離開的話，我是不是還要給他辦個身份證……
輾轉反側間，門口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咚、咚。」
我抬頭看去，隻見顧遲宴抱著一個枕頭，正斜倚在門框上。
我一愣：「怎麼了?」
顧遲宴的聲音有些低啞，透露著一絲可憐意味：
「姐姐連這都忘了嗎？我很怕黑的啊。」
我這才恍然大悟。
顧遲宴小時候被關進過小黑屋折磨，從此懼怕黑暗，不敢一個人過夜。
過去每晚，都是抱著枕頭來找我一起睡的。
隻是……
我看著眼前顧遲宴從容淡定的表情，一時有些無語。
小時候怕黑也就算了，怎麼長大了還要來找姐姐抱抱！
這人絕對是裝的吧！
見我神色詭異，顧遲宴緩緩低下頭，無端透露出一股落寞感：
「分開三年，姐姐果然跟我生疏了。都不願意再碰到我了……」
「也是，」他自嘲般笑了一聲，可看起來卻像要碎了:「姐姐現在身邊有新的人了，又溫柔又體貼，怎麼還會在意我這種不三不四的人？」
我:……
秦沐隨口一句「不三不四的人」，居然能讓顧遲宴記了大半夜。
果然，他剛剛沒吃醋是不正常的。
原來不是變得心胸開闊了，隻是變得更會裝了。
「停停停！」
我的心幾乎立刻就軟了。
隻得無奈地拍了拍被子:「你上來吧，但是不許抱我。」
沒辦法。
三年前我就已經被顧遲宴這一套綠茶話術給吃S了。
三年後更是毫無招架之力。
顧遲宴眼睛亮了一瞬，立刻乖乖躺在了我身邊。
……
窗外雷聲轟鳴，暴雨如注。
而窗內，顧遲宴正靜靜地歪頭盯我，不知道在想什麼。
兩個人在黑夜裡靠得極近。
這過近的距離給了人安全感，就連最惡劣的天氣都不可怕了。
我漸漸放松下來，隨口感慨道：
「顧遲宴，沒想到你現在還怕黑啊。」
「今天見到你，感覺你這些年變化好大，也成熟了很多。居然還會有害怕的事嗎？」
顧遲宴沒回答。
隻是下一刻，他就捉住我的手，一同貼在了他的胸膛上。
「怦怦。」
急劇而有力的心跳忽然順著肌膚傳來，撞得我手心發麻。
我嚇了一跳，急忙收回手:「你幹什……」
「你看，我沒騙你吧。」
顧遲宴薄唇勾起，笑容裡有些明顯的使壞意味。
「我的心跳很快，是真的很害怕。」
臉頰忽然就發燙了。
我迅速移開目光，縮進被子不看他，佯裝冷靜道:
「既然害怕還跟我闲聊？早點休息吧，我也該睡了。」
好在顧遲宴輕笑一聲後，周圍真的安靜了。
時間一點點流逝。
我忙了一整天，困意很快就湧了上來。
可在即將進入睡夢前，迷迷糊糊中，我感覺手似乎被人輕輕攥住了。
一道很低的聲音傳來。
「我也是會害怕的。」
「我很怕，再也見不到你的夜晚。」
10
早上醒來，我睡意朦朧地想伸個懶腰。
可手卻像是被什麼東西壓住了，完全動彈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