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苦心操持破敗的侯府多年,終於盼到夫君凱旋。


 


可他卻帶回來一個懷孕的異域女子,並用軍功換取陛下賜婚,讓她風光做了平妻進門。


 


我成了滿京城的笑話。


 


我知道以後日子的不會好過。


 


可我卻沒想到,那女子居然敢謀害夫君,把我囚禁在深院。


 


半夜爬上我床。


 


姿態強硬,衣著大膽,語調蠱惑。


 


「好姐姐,你睜眼看看我呀。」


 


1


 


夏六月,整個侯府喜氣洋洋。


 


謝滿山回來後,府裡的下人就像是有了主心骨,辦事都比以往利索不少。


 


所有院子都很熱鬧,隻除了我這裡。


 


畢竟謝滿山剛凱旋回京,就用軍功向皇上請旨,求黎江月嫁給自己做平妻。


 


甚至有人傳言,在胡地時候,黎江月就被查出有了身孕,如今已經四個月了。


 


而我這個原配,雖然說和謝滿山成婚六年,但一直沒有夫妻之實。


 


下人們心思都剔透的很,如今局勢分明,自然不會跑到我這裡來獻殷勤。


 


丫鬟夏杏小聲抱怨:「侯爺連夫人的面都沒見過一次,成婚六年不聞不問,結果一回來就……」


 


「侯爺如今位高權重盛寵優渥,這些事情哪是我們能質疑的。」


 


再說,他要娶的那個人也不是一般人物。


 


聽說那黎江月是胡漢混血,從小在江南長大,後面才去的胡地。


 


隻用幾年時間,就熟悉了胡地的大半勢力和情報。


 


有她裡應外合,謝滿山才會大獲全勝。


 


甚至天家都很喜歡黎江月。


 


回京述職後,太子妃經常喊她進宮長談。


 


就連皇上也破例封了她為我朝第一個女將軍,手掌實權。


 


而我卻隻是個商戶女,地位低賤,按理說原本是攀不上侯府這門親事的。


 


我爹去世前,不知道用什麼辦法,讓侯府的老夫人過來提了親。


 


在我成婚當晚,謝滿山掀了蓋頭就急匆匆去了北地戰場,我連他正臉都沒看到。


 


夏杏一直為我憤憤不平。


 


「侯府也太過分了,之前分明是他們求著老爺讓您嫁過去……」


 


我呵斥住夏杏。


 


「住口!侯爺如今今非昔比,以後這種沒影的事不許再說。」


 


據說當年侯府求娶我之前,已經破敗不堪。


 


老侯爺走得早,謝滿山當時文不成武不就。


 


偌大的侯府由老侯夫人艱難支撐,已經隻剩個空殼子。


 


聽說最窮的時候,侯府甚至連給謝滿山打點前途的銀子都沒有。


 


而我家,聲名權勢樣樣都沒,唯獨不缺銀子。


 


我娘走得早,我爹身體眼見著也不行了。


 


他唯一的心願就是在走之前想給我找個可靠的好人家。


 


侯府找上來的時候,他特意去看過。


 


「這謝世子雖然暫時沒有能耐,但看著沉穩內斂,胸有成算,假以時日,一定能有一番出息,我兒嫁過去後暫且忍耐幾年,你的福氣還在後頭。」


 


我爹是個人精,他看的東西從來沒有跑偏的。


 


謝滿山確實有出息,不過六年就憑自己的實力封侯拜相。


 


但是我的福氣卻沒來。


 


2


 


謝滿山從回府後已經一個月有餘,一直沒來我這裡。


 


我每次去給老夫人請安,也沒見過他。


 


他現在一門心思都忙著籌備和黎江月的婚禮,聽說下人擬的聘禮單子都被打回去了三次,添加的東西已經嚴重逾制。


 


還沒入府就如此寵愛,我以後的日子可想而知。


 


夏杏一直很憂慮。


 


我見她整天愁眉不展的,索性讓她拿了冷酒和小菜過來對飲。


 


微醺後我躺在樹下的竹椅上小憩。


 


半夢半醒間,夏杏一聲驚呼:「誰,誰在那裡!」


 


3


 


有人低低笑了一聲。


 


我乍驚,倉皇起身看過去。


 


院子角落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個男子。


 


他面如冠玉,烏發紅唇,眉宇間一抹英氣,對一個男子來說,長相太過明豔。


 


我目光落在他赤色的朝服上,上面的豹子張牙舞爪。


 


我遲疑:「侯爺?」


 


我一直沒見過謝滿山,眼前這人又太過年輕。


 


可能自由出入侯府後院的武將,隻能是謝滿山了。


 


他聽聞,隻是微微挑眉:「難道我和謝滿山長得很像?」


 


不是謝滿山???


 


我強自鎮定:「這位將軍可是來找謝侯爺的時候走岔了路?我這就讓人帶你去前院。」


 


「不,我是專程來找溫夫人你的。」


 


小將軍走近幾步,饒有興致打量我幾眼。


 


「京中都傳謝侯夫人溫淑恭謹,品格賢良,沒成想也會在白日飲酒作樂。」


 


「夫人長得好生標致,隻是一直低著頭做什麼,難道我長得很嚇人?」


 


夏杏擋在我前面呵斥。


 


「無禮,外男怎可踏入侯府後院,你這人還不趕緊走開,不要壞了我家夫人名聲!」


 


「外男?我和溫夫人馬上就是一家人了,我分明是夫人的內人才是,何必說的這麼見外。」


 


這人離得越來越近,說話也越發沒有規矩。


 


我後退幾步。


 


這人揮退夏杏,大步跟上。


 


直把我逼得靠著石桌躲避不得,這人伸手,迫使我抬起頭直視他。


 


他眉頭輕蹙,很是不解。


 


「夫人為何不抬頭看我,難不成我會吃了你嗎?」


 


我這才發現,他的眼睛居然是異於常人的墨綠色。


 


這分明是胡人才有的瞳色。


 


隻是在光線明亮的地方,瞳孔顏色更深了幾分,乍一看上去和黑眸無異。


 


我竭力鎮定,「你既說是一家人,那你是……黎將軍的兄弟?」


 


「錯了。」


 


他漫不經心答著,視線落在我唇瓣上,頓了幾秒。


 


「那、那你是……黎妹……黎將軍?」


 


這話說的我自己都不信。


 


眼前這人冷傲不羈,神態睥睨,眉眼間更是侵略意味十足,無論怎麼看都是一個長期浸淫權勢的年輕權臣。


 


怎麼可能是個女子。


 


沒想到他卻莞爾。


 


「唔……我確實比夫人小上兩月半,叫聲妹妹也沒錯。」


 


夏杏傻了。


 


我也傻了。


 


「怎麼可能!」


 


見我不信,黎江月挑挑眉。


 


她一手緩緩向下,修長帶著薄繭的手指從衣袖下探進去,摸索到我的手腕後握住,抬起拉到衣襟處,手掌覆在我的手背上,帶著它往下輕壓。


 


她湊過來低低笑了聲,模樣比那些常年流連煙花地的世家子弟還輕佻。


 


「你摸摸,可摸到束胸了?」


 


我臉色漲紅,手卻被她用力按著,抽不回來。


 


「你放開!你這行為簡直放蕩,成何體統!」


 


黎江月神色懶散,被罵的不痛不痒,甚至還有點興奮。


 


她張嘴顛倒黑白。


 


「夫人指責的好沒道理,你我都是女子,左不過是我們兩個青天白日在院子裡尋了些樂子而已,這隻能說是閨房之樂,怎麼就不成體統了。」


 


我腦子發懵,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聽人這麼解釋閨房之樂。


 


這黎江月活脫脫跟一個兵痞子似的,和外界的傳言絲毫不符。


 


我隻能不斷掙扎著讓她放開我。


 


她探頭過來細看,「夫人這是害羞了?臉好紅啊,怎麼辦……夫人這樣看起來更招人了。」


 


「聽說夫人和謝侯還沒圓房?不然夫人從了我吧,他能給的,我必然不會比他差。」


 


「黎江月!」


 


我忍不了了,「你再不放手,我就喊人去請老夫人去。現在京城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著侯府,你行事還如此不知收斂,到時候看老夫人會不會讓你入這個門!」


 


黎江月臉色一變,不贊同了。


 


「我的婚事是由皇上賜婚,嫁進侯府已經板上釘釘,她一個老婦還能抗旨不成。」


 


我冷笑一聲:「侯府衰落多年,好不容易才起勢,你猜老夫人會不會拿你跟侯府幾十年的興衰榮辱做賭。」


 


黎江月訕訕松開手。


 


「你真生氣了?你別生氣呀,我就是跟你鬧著玩玩,再說你也沒吃虧啊,被摸被佔便宜的分明是……」


 


「住口!」


 


我一掌用力拍在石桌上,氣得想打人。


 


黎江月不吭聲了。


 


半晌,她摸摸鼻子。


 


「行吧,你嘴皮子一直挺厲害,我說不過你。」


 


她三兩步躍上牆頭,動作極其輕便,看樣子來的時候八成也是翻牆來的。


 


下去之前,黎江月沒頭沒腦問了句。


 


「诶,你感覺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黎江月比劃了下,「就是手感啊,雖然被束胸裹著,但形狀和大小你還滿意……」


 


「啪——」


 


茶盞砸在牆上,霎時間碎片四濺。


 


黎江月在杯子砸過去的瞬間溜之大吉。


 


4


 


因為有孕在身,黎江月和謝滿山的婚事訂的很快。


 


聽說十裡紅妝聲勢浩大,震撼了整個京城。


 


當晚,龍鳳喜燭燃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我起來去給老侯夫人請安。


 


本來想著早點去好避開那兩個人,結果進去時候發現這兩人已經在了。


 


一身女裝打扮的黎江月姿容更加明豔,室光柔和,墨綠色的瞳孔更增添了幾分異域風情。


 


謝滿山正和老夫人說話。


 


黎江月突然抬眸,衝我眨眨眼。


 


我慌忙低下頭,給人請安。


 


剛剛還比較熱絡的老侯夫人不鹹不淡應了聲,「你來的正好,左相家的二小姐過幾日辦及笄禮,給侯府遞了帖子,這次你和江月一起去。」


 


我十分不願。


 


黎江月行事太過灑脫,萬一在外面惹了什麼岔子,回來還是我背鍋。


 


「婆母,現在剛入夏,府裡還有許多事情要安置,既然黎妹妹有意前去,我就想留在府裡處理內務。」


 


我說完,謝滿山第一個不同意。


 


「江月到底在邊關待得更久,京城的這些彎彎繞繞和繁文缛節一概不知。府裡的內務不過是晚一天安置,根本不打緊。」


 


這件事被謝滿山一口定下,根本不容我反駁。


 


5


 


馬車裡。


 


我和黎江月隔著桌子,分坐兩邊。


 


她今天也是女裝打扮,一身豔色雲錦流光浮動,金線織就得花紋豔麗無匹。


 


簡單佩戴的幾枚金釵上也鑲嵌著碩大的鴿血紅寶石。


 


十足張揚的打扮,配上她本就明豔的容貌,更顯得絕世榮光。


 


難怪謝滿山如此偏愛。


 


她倚著矮榻,斜眸輕掃,正對上我的目光。


 


「姐姐何故這般盯著我,可是瞧我入迷了?」


 


「……並未。」


 


她好自信。


 


「能在左相府千金的及笄禮上走動的官眷都不是常人,你進去後切記不要……」


 


我好心提點,她卻身子前傾,越過桌子主動抓著我的手放在胸口處,話語矯揉造作。


 


「姐姐說的是,我都記下了。」


 


「我還是第一次出席這種場合,心裡慌得很呢,姐姐你摸摸看,我心口是不是跳的很快?」


 


成何體統!


 


我用力抽回手,隻感覺被抓到的地方燙的厲害。


 


6


 


我們到的時候,已經有不少人在。


 


最近我們府裡的事可是京城的熱門話題。


 


明裡暗裡有不少視線落過來,有笑話有譏諷。


 


我端正儀態,微側首低聲提醒:「開宴之前暫時沒什麼事,你可以找地方坐著歇息片刻。」


 


我們兩個在一起太惹人矚目,我暗示黎江月快點撤退。


 


結果還是晚了一步。


 


「哎呀,瞧瞧這是誰來了。這不是最近京城家喻戶曉的謝侯夫人嘛,謝侯夫人居然肯賞臉來參加我小妹的及笄禮,可真是讓我家寒舍蓬荜生輝呀。」


 


這犯賤的聲音一出來,我不用回頭就能自覺腦補出左君瑜那張欠抽的臉。


 


左君瑜是左相家的大小姐,正是這次及笄禮主人公的嫡姐。


 


她陰陽怪氣的語調,附近的人都聽到的。


 


原本懶洋洋賴在我身邊的黎江月掀了掀眼皮,低聲問:「你和她有過節?」


 


我遲疑片刻,點點頭。


 


我這人以前沒什麼愛好,就喜歡一些花裡胡哨的東西。


 


六年前,我剛嫁入侯府,出門盤賬時候看中了一副頭面。


 


那頭面是一個手藝極好的老師傅花了一年半才做出來的。


 


十分好看。


 


我看上的第一眼,就無論如何也要拿下它。


 


當時左君瑜也看中了這幅頭面,但是手裡沒那麼多錢,正跟店家耗著。


 


我直接讓人抬了個箱子上來。


 


我這人別的東西都沒有,就是錢多。


 


左君瑜自然不樂意。


 


我那時候牙尖嘴利,吵了半天,帶著頭面回去了。


 


結果頭面都還沒捂熱,婆母喊人把我叫過去,狠狠訓斥了一番,讓我把頭面親手給左君瑜送過去,並賠禮道歉。


 


從那以後,每次在宴會上遇到我,左君瑜都會逮著機會譏諷一番。


 


7


 


說話間,左君瑜已經走過來,欠欠兒的打量我一眼,甩著帕子對黎江月笑道:


 


「黎夫人這身雲錦是今年蘇州那邊最新送來的一批吧,這御賜的錦就是比咱們普通的要好看多了。不過呀,真是可惜了。」


 


黎江月淡聲問:「可惜什麼?」


 


左君瑜拿帕子掩著唇,笑道:「您有所不知呀,您府上的溫夫人那爭強好勝的性格可是出了名的,如果讓她瞧上了什麼東西,是無論如何也要搶到手的。黎夫人這身雲錦這麼好看,意外失蹤了可不就太可惜了嗎。」


 


她說完,附近嬉笑開。


 


我垂眸,兀自喝茶。


 


這種奚落每年都有幾次,我早就習以為常了。


 


黎江月聲音冰冷:「你說話可有實證?」


 


左君瑜一怔:「這要什麼實證,溫夫人之前搶了我的頭面這件事,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


 


「什麼叫她搶了你東西,難不成是你付了銀子後,她當街動手搶過去的?」


 


「更何況據我所知,溫夫人當時購買的這幅頭面是無主之物,既然還沒有賣出,何來搶之一說。」


 


黎江月攻勢凌厲。


 


但左君瑜囂張慣了。


 


「她一個身份低賤的商女,仗著身上有兩個臭錢就搶先付了錢,不是搶是什麼。」


 


黎江月笑了,眉眼含著冷意:「左府好大的氣派,難不成左府的人隻要在外面看中什麼東西,就算還沒有付錢,別人也要拱手相讓?」


 


這話一出,我都驚了。


 


說到底隻是兩個女眷在幾年前爭一副頭面而已,黎江月再這麼說下去,左相明天就要上朝請罪說自己治家不嚴了。


 


左君瑜也不傻。


 


「……黎夫人言重了,這都是些陳年舊事罷了,我隻不過是隨口一提,您何必這麼較真呢。」


 


「既然是陳年舊事,為什麼這麼久了還掛在嘴上,難不成左府教出來的女娘都是心眼比針尖還小,每天就記掛著幾年前的這種搶頭花爭脂粉的蠅頭瑣事?」


 


左大夫人強笑著出來打圓場,「黎夫人,小女的及笄禮快要開始了,您二位還是快些入席吧。」


 


「不必,賀禮已經送到,侯府裡還有要事等著處理,我們就先告辭了。」


 


黎江月臨走了,又補了一刀。


 


「謝侯和左相一向交好,如果左府家中有什麼困難,直接開口就是。」


 


她意有所指。


 


「本將手裡的那點臭錢雖然遠比不上溫姐姐,但也還是能拿出來給左夫人換副新頭面的。左夫人一副頭面帶了六年還戀戀不舍,想必也是手裡銀錢不趁手的緣故。」


 


馬車裡,我忍不住笑倒在軟榻上。


「你那話說的也太損了,左君瑜一定會回去告狀的。再說了,好的首飾可跟年份沒有關系,你說她就算了,幹嘛跟首飾過不去。」


 


黎江月輕嗤一聲:「不過就是一幅頭面,瞧你在意的。」


 


「你懂什麼。」


 


我翻了個白眼。


 


這人上朝穿朝服,下朝也是男子打扮,今天出門也就隻插了幾根釵子,對這方面一點不懂。


 


黎江月斜睨我一眼,沒有說話。


 


8


 


傍晚時候,突然有一隊守衛進來院裡,抬著幾個大箱子,把東西放下就走。


 


我神色莫名的讓人打開,瞳孔地震。


 


裡面各種各樣的頭面首飾放的滿滿當當!


 


罕見的南珠寶石瑪瑙籽玉就被當成石頭一樣胡亂堆放著。


 


甚至還有一頂全部用南海珍珠做成的頭冠,和一副用頂級紅寶石做成的頭面。


 


這麼多好東西,居然被人當雜物一樣胡亂放著。


 


我捂著胸口,聲音顫抖:「快、快把它們都收拾出來!!!」


 


造孽呀!


 


第二天,我算著下朝時間,在後院門口等著。


 


沒等到人。


 


讓人一打聽才知道,黎江月最近忙著宮裡的守備,這幾日都等宮門落鎖才回來。


 


好不容易等到宮門落鎖,還是沒見人影。


 


夏杏都困了。


 


「夫人,還要繼續等嗎?」


 


一連等了三天,等不動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