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每每梳頭時,她半規勸地教學:「郡主也心忒痴了,一個女人要足了強,固然沒人敢低看您,但哪個男子敢來憐愛呢?這天底下哪有男人不愛美色的,什麼清冷佛子、將帥英雄,哼,隻要他底下長著一嘟嚕那好玩意兒,沒有不貪新鮮的,譬如房事上,您不能太剛強,隻需變個花樣,先這樣再那樣,包管他來了一回,還想下一回。」
郡主在她的教導下逐漸痴迷,簡直將那些閨房秘術奉為臬皋,然而她卻忘了白姨是J女。
教她的東西能是什麼上得了臺面的?
郡主越發會小意討好,哥哥雖還是用往常一般溫暖靜默的態度對她,卻明顯更加軟和了一些。
讓她愈發認定這套很是有用。
陽春三月,太子再次來到沐城,並未帶那位美貌的侍女,韓秋月不禁軟了骨頭,竟將對哥哥施媚那套用在了太子身上。
太子看她扭捏作態,眉心攢成了一個S疙瘩:「郡主,你我生於皇家,多少還需自重些。」
這一次不比往常,隨駕的達官貴人皆在,九太子什麼都沒有多說,還是清清朗朗地站在那裡,然而他的每一寸高華都襯託得韓秋月像一個卑賤至極的J女。
韓秋月開始恨起來,恨自己一時昏了頭腦,用了那樣輕佻的辦法。
很多事別的女人是可以做的,但是她不能。
因為她是皇親國戚,不是倚門賣笑的娼婦。
這一下弄得她顏面盡失,隻可惜她已無處宣泄怒火,因為她已沒有什麼臉面可言了。
——太子帶來消息,墉王小妾韓氏已然有了身孕,下個月就要臨盆。
太醫院一同驗過,竟是雙胎之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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墉王府後繼有人,此消息對於韓秋月而言簡直是晴天霹靂。
她如何不知墉王哪裡是看重女兒,隻不過是沒得可選。
這許多年墉王的孩子生養不下來,其中一定少不了她的功勞。
隻是她或許萬萬沒想到,自己隻在溫柔鄉裡沉醉了這麼一陣子,京城便已物是人非。
不僅爹被小妖精拴住了根,連娃娃都揣到肚子裡了。
一旦下月韓氏生出男丁,她便再也不是墉王獨女。
那她會是什麼呢?
是一個連封號都沒有的,戴罪被發配到小小沐城的,一個旁支郡主。
韓秋月著了急,也亂了陣腳,密信一封一封送往京城,可她留在王府的人顯然被墉王控制住了,所有密信都如石沉大海。
韓秋月在家摔盤子砸碗,大罵韓氏狐媚手段。
這時隻要韓秋月還有理智,就知道一個妾室是做不到這些的——或許墉王已然懷疑起她這個唯一的女兒。
韓氏如期生產,一對雙棒男孩。
韓秋月無人可用,便狗急跳牆將一包藥粉放入我手中。
我在府內行走,辦事牢靠,已得了她不少信任。
燭火映襯著她惡毒的臉孔,她恨聲囑咐:「大寶,三日後我會進京賀父王喜得貴子。酒席宴間,你扮作娘屋裡的丫鬟,把韓氏那對兒子給我捂S。」
我滿眼驚駭:「我這樣的生面孔,如何能在王府隨意走動?」
韓秋月閉上雙目,輕聲道:「無妨,父王是不會對我娘留下來的人設防的,你隻要穿上她閣子裡特制的衣裳就可以了。」
哥哥試圖勸解:「就算是有了小世子,您也是王爺最疼愛的孩子,實在沒必要犯險。」
韓秋月還是那樣跋扈:「我不管,我就要那賤人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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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秋月計劃不錯,但我馬腳不少,當晚事情敗露,被墉王逮了起來。
郡主所住的別院被團團圍住,韓氏哭鬧著要個說法。
哥哥隻顫抖著雙唇跪了出來:「是我讓大寶去做的,一切與郡主無關,王爺要S要剐,衝我來便是。」
哥哥被監禁了,在嚴刑拷打下抵S不認郡主唆使。
墉王無法,便要將我二人處S,韓秋月如何肯依,直在府中鬧了個天翻地覆。
墉王到底疼了她許多年,最後耐不住女兒求告,要求她移居金兆寺靜養,也把哥哥還給了她,並勒令他們再也不許踏入王府半步。
為了安撫韓氏,墉王沒收了韓秋月金銀財寶,賞賜了許多給韓氏。
金銀散去,韓秋月從此一文不名,卻並不是很在乎。
入尼庵那日,她對哥哥說道:「你走吧。」
誰都知曉,她如此的暴虐自負,若哥哥真敢轉身離去,下一刻尖刀就會扎進他的心髒。
哥哥與她相處這樣久,怎不知她的斤兩,他撲上前去,堅定地告訴韓秋月:「郡主在哪裡,我便在哪裡。」
韓秋月盯著他看了又看,終於放下了最後的戒備。
俗話說患難見真情,她喜愛了多年的太子,從未正眼瞧過她。對她寵愛不倦的父王有了新的老婆孩子,便把她丟至一邊。
而隻有這個男寵,無論她變成了什麼樣,還是不離不棄地跟著她。
韓秋月被哥哥徹底感動,真正認定他後,對哥哥自然是無所不依的。
為了讓哥哥歡心,她痛快地從自己私庫拿出大把銀錢,將我從墉王的私牢裡救了出來。
她當時說:「憐洲,不要怕,父王隻是生我的氣,當年我把合嘉公主推下水,他都能將我保下,一個小妾算什麼?我終究要出去的,我的財物他也會還我,這一年半載你好好陪我。」
墉王手裡有私軍,她現在沉溺於愛情,不想和他硬碰硬。
然而我將手裡顫顫握著的那支禁步,捧到她面前時,她剎那間就變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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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咬牙切齒,道:「韓氏那賤人好不要臉!郡主的寶貝被王爺沒收,她立刻挑揀走了大半,鎮日戴著一身好珠寶耀武揚威,這東西我在郡主妝臺上見過,豈是那賤人配戴在身上的?所以我趁人押解我時,從她身上扯了下來。」
韓秋月臉上燃燒起熊熊烈火,那是她娘的禁步,卻被隨意賞給了韓氏這等二嫁婦,這如何不叫她火氣翻滾!
哥哥立刻上來,半是勸半是催道:「郡主向來心中有丘壑,原不靠墉王府也能過得滋潤,什麼好東西沒見過,一支禁步而已,趕緊收起來,莫惹殿下心煩了。」
韓秋月氣怒已極,登時打開哥哥的手:「我原以為父王心裡多少還念著我們母女,原來竟真是得了花紅忘柳綠,韓氏是什麼身份?父王竟拿我娘的東西賞她?我瞧她真的是活膩了!」
沉思再三,她從貼身荷包中拿出一包藥:「大寶,你去買通乳母,每隔十五日,將這包藥粉撒入給孩子洗小衣的水中。隻消耗三個月,他們便會無聲無息地S亡。」
我驚異地瞪大眼睛:「天底下怎會有藥能有如此奇效,主子您莫不是被人騙了吧?」
她嗤笑:「這藥好用得很,也沒有痕跡,若是女子結了孕氣在腹內,一劑便可打下,還能讓她痛得慘絕人寰。若是孩子生下來,隻需稍稍接觸一星半點,便S得神不知鬼不覺。你自去便是。」
哥哥眸心滾燙,我心裡也升起雪亮的暢快,緊緊攥住了那瓶毒藥,一個頭磕下去。
我忘記是誰告訴我的,信任是一把尖刀。
墉王給了她,以至半生子嗣凋零。
而她給了我,我也會將那刀扎在她的肺腑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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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後,韓氏那一對男孩兒病了,連帶著韓氏自己也頹倒在床。
聽積年的嬤嬤說,韓氏母子這樣子,與墉王妃在世時小妾臨S前的情景頗為相似,定然也是沒救了。
鴛鴦帳裡,哥哥輕撫著她的頭發溫聲道:「不承想天下還有此等奇藥,郡主也是,早用此法,何至於困頓在此呢?」
韓秋月嘆氣:「這藥在我母妃還在時,用得多了,每個人都是一樣的症狀,父皇難免起疑,若不是實在無法,我也不會再拿出來的。」
哥哥「呀」了一聲:「恕小人多嘴,這莫不是······」
「這是我母妃親手調制的秘藥,當年父王允她一生一世一雙人,母親才拒了皇恩,嫁入墉王府。然而生我時母親傷了宮體,自此後再不能生育。父皇將他的誓言忘得幹幹淨淨,小妾一個接一個地納入門來。母親便調了這毒藥。」
「可據奴所知,王爺的妾室並不都亡於此種S法。」
韓秋月道:「從前母妃也並未將所有事都告知於我,直至我將合嘉公主推入水中,母妃深覺我手段太過粗糙,才將藥粉留給了我以備不時之需。」
或許是那些過往太暢快,或是她太不甘。
韓秋月眼裡迸射出狠意,聲音也幾近哽咽:「是父皇說隻有我娘一個的,也是父王說,隻有我娘的孩子才能繼承王位的。他既然做不到,我們母女就幫他做到。」
哥哥沉默了,韓秋月安撫道:「我落魄時,唯有你肯跟著我,憐洲,你放心,等韓氏母子除了,我就又是呼風喚雨的墉王獨女了,到那時······」
哥哥披衣起身:「隻怕您等不到那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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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推門進來三個人。
分別是太子、墉王和宋揚君。
太子面如寒冰,墉王痛心疾首:「原來,這一切真的是你做的。」
韓秋月看了看面無表情的宋揚君,已然明白一切,她也披起衣裳,淡聲道:「是我做的又如何?反正韓氏的孩子也保不住了。」
太子淡淡道:「韓氏母子無事,墉王被愛女之心蒙住了眼睛,孤不過是幫他將人認一認罷了,方才我與墉王均已聽見,你謀S當朝公主,虐S父王的小妾。韓秋月,你還有什麼可狡辯的麼?」
韓秋月眸裡閃過驚駭,隨後她傲慢地抬起頭:「所以你們是商量好要來算計我的?宋揚君,你是太子安插在我身邊的人。」
她望向我與哥哥:「那你們兩個呢?是哪個冤S鬼的親人?那個秀才,還是貨娘?」
哥哥淡漠地看著她:「你不配提她。」
說著,他亮出了手中的尖刀。
韓秋月不屑一顧:「你就算拿著刀又能怎麼樣?我是貴族!庶民S害貴族,是要被挫骨揚灰的。」
宋揚君咧嘴笑道:「估計你馬上就不是了。」
大家的目光匯聚到一處, 墉王身心俱疲:「我今夜就請旨,斷絕與韓秋月的父女關系,昭告天地祖宗, 將她逐出玉牒。」
墉王走後, 太子令人綁了韓秋月。
宋揚君一甩袍角, 「撲通」跪下, 向我們結結實實地磕了三個頭。
「當時我被墉王懷疑了身份,未曾同韓秋月一同來沐城, 太子為我的事情浪費了幾天時間,不承想就損了你妹妹的性命。是我該S, 辦事不牢, 還望諸位寬恕。」
哥哥與我也立刻跪下:「韓秋月本就不是你一人的責任,若無宋兄從中取便, 我們怎能兵不血刃地報了這仇呢?」他灼灼目光望向太子, 「韓秋月既已不是皇親國戚,小人請殿下的意思, 我們可以將她挫骨揚灰嗎?」
太子從冠子上取下一顆珍珠, 放入哥哥手心。
也放上去一個許諾:「韓秋月被逐出玉牒後,我會把她交給你們,由你們處置。」
他拍拍哥哥的手:「老阿叔, 孤深恨她恃寵而驕、草菅人命, 然儲君之手不可以沾染同族之血,你下手時,務必替孤捅第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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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廟外, 我們把韓秋月綁在了木架上。
哥哥削掉她一隻耳朵後,宋揚君狠狠地捅了她二十刀:「就因為你這點癖好,我一個千夫長,必須從軍營裡出來當男寵, 我的弟弟S在了戰場上,連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我們在戰場上拋頭顱、灑熱血, 你卻仗著皇室身份濫S無辜, 我真恨不得把你切成片, 拿你的血祭奠那些S去的英魂,但我不會這樣做,你知道為什麼嗎?」
他一口啐在韓秋月臉上:「因為他們看你就惡心。」
我們每個人都有一腔恨意, 哥哥要他吃炭, 宋揚君卸了她的手腳,而我則扒光了她的衣裳, 讓她一次一次地從廟頂摔下。
韓秋月當真是悍婦, 她時而叫罵不絕,又時而哀哭不止。
我一片片切著她的肉, 直折騰了兩天,她才斷了氣。
我們將她每一根骨頭都敲碎,扔進山坳子裡喂狼。
待一切都處理好,我們將她的血灑在了妹妹的墳頭前。
宋揚君輕聲問道:「你們有什麼打算, 要開一家糖醋魚店嗎?」
哥哥與我相視一笑:「宋兄, 不如你帶我們去參軍吧。」
就這樣,我們告別了家鄉,開始了新的人生。
我知道, 離開傷心之地,不再糾結於痛苦,一定也是妹妹希望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