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算是圓了我的心願。


 


微風徐來,靜謐中隱約透著股淡淡愁緒,也許是我和他此生最後一面。


 


我平靜地坐在院裡,從落日煙霞到繁星閃閃,像無數個等待他的夜晚。


 


就在我以為他不會來時,他來了。


 


依舊是那副朗月清風的仙人模樣,我忽然覺得心口酸澀,幾經哽咽得差點說不出話。


 


也許是月色太暗。


 


徐景珩並未察覺,摸著我的頭囑咐道:「明日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在家乖乖地等我回來!」


 


家?


 


觸及這個字眼,我變得敏感激動,一把推開他,質問:「徐景珩,我的心頭血當真是去淨化宋栀的魔氣了嗎?」


 


他愣住,很快反應過來:「她來過了?」


 


徐景珩見事情敗露並未隱藏,反而坦言:「宋栀修為高深,由她陪同去找那種果子最為穩妥。」


 


我反問:「若是我不修煉,我們就沒辦法成親了嗎?」


 


他有些支支吾吾地解釋:「修煉之人青春永駐,壽命無邊,可你若不修煉,用不了多久,就會老了S了,修煉不好嗎?」


 


「阿久,我這是在為你好,你怎麼就不能體諒我呢!」


 


彈幕也吵作一團。


 


【以前怎麼沒發現男主這麼討厭,明明傷害了女配還說為她好!】


 


【試問有哪個男的能夠做到這步,他已經很好了,明明就是女配在無理取鬧!】


 


【說這話的,我希望你也能遇到男主這種男朋友。】


 


……


 


說到後面,徐景珩甚至有些疲倦,覺得我是在無理取鬧。


 


可是,明明之前他不是這麼說的。


 


那時,我問他,我若是老了,你該怎麼辦?


 


他輕笑著摟住我,你老了,我依舊這般,那人家肯定要誇我是最俊俏的郎君。


 


所以他還是嫌棄了。


 


曾經最幸福美好的回憶都成了刺向彼此最鋒利的刀,刀刀致命。


 


我後退一步,將我倆之間劃出道清晰的界限:「徐景珩,我不修煉,也不要跟你成親了。」


 


他揉著眉心,沉默半晌,甩袖離開。


 


他隻當我是在鬧脾氣,在無理取鬧,篤定我就算知道他的離開會讓我難過,還是倔強地不回去。


 


他想著晾一晾,也許我想通了,就想修煉了,若實在不想,自己也會娶她的。


 


7


 


次日,我改變了容貌,變成個普通仙子的模樣,徐景珩來送我,未曾察覺。


 


他不說話,看上去很是高冷。


 


他走在前面,我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後,空中有隻小鳥撲通著翅膀,怎麼都飛不高。


 


嘰嘰喳喳得吵得頭疼,他不耐煩地抓在手裡,打量後滿意點頭。


 


回頭看我站在不遠處沒跟上來,忍不住催促著我。


 


他說:「仙子,我們趕得快些,日落前我還能把這隻鳥帶回去,哄哄我那小未婚妻,她太孤單了,就總喜歡跟我鬧騰。」


 


他這說的是我嗎?


 


我輕聲應下,心不在焉地點頭跟上。


 


很快我們就到了交界處。


 


他開啟陣法,泛著金光的法術從他的指尖匯聚到圖案中。


 


我走進陣法,回頭跟他告別:「再見了,徐景珩。」


 


我剛踏入陣法,魔氣鋪天蓋地席卷而來,宗主的障眼法瞬間失效。


 


徐景珩也看清了漫天金光下站著的女子是誰。


 


在收手時已經來不及了。


 


他想將我拉出來,卻被結界擋在外面,隻能拼命地敲打結界。


 


「阿久,你答應嫁給我的,你忘了嗎?」


 


「阿久,新家已經布置好了,你不去看看嗎?」


 


「阿久,別離開我!」


 


我利落轉身,將一切都隔絕在外,包括那些令人心碎的前塵往事。


 


徐景珩,這輩子,你我不復相見。


 


徐景珩跌跌撞撞地闖進大殿,求著宗主將我放出來。


 


可是陣法一旦開啟,就無法回頭。


 


這是任誰都知道的結果,我本就是抱著此生不再出來的決心。


 


徐景珩怪宗主,覺得是他逼走了自己的未婚妻。


 


宗主嘆了口氣:「是她自己主動要求去的,景珩,該放手的人是你。」


 


那日,徐景珩知道了所有的真相,不可置信地跑出大殿。


 


嘴裡念叨著勢必替自己的未婚妻討回公道。


 


他便提著劍架在宋栀的脖子上,可惜這一切都晚了。


 


哪怕他懲罰了所有人,也再也挽回不了她。


 


「我與你青梅竹馬,相守百年,你卻愛上了個野丫頭,你將我置於何地!」


 


宋栀更是揚言:「徐景珩,是你親手將她推開的,溫久是不可能回來的,你再也得不到她了!」


 


「閉嘴!」


 


他鬱結於心,倒地吐血不起。


 


8


 


這是我在交界處的第三年,平平淡淡倒也相安無事。


 


我終於建好了屬於自己的小院,跟在小山村的一模一樣。


 


唯獨少了些人氣兒。


 


直到某天,不遠處有群魔族追著個人,速度很快,幾乎看不清。


 


小院的門被飛快地關上,我望著院子裡突然出現的人,妖,抑或者是魔?


 


應該都不算,眼前立著的是個人身蛇尾的怪物,一雙桃花眼直勾勾地盯著我,露出純良無害的笑容。


 


早知道這個地方魚龍混雜,什麼物種都有可能出現。


 


可他們始終都不能過那條界線,所以我這些年來倒也相安無事。


 


能跨過唯有他,身份肯定不簡單。


 


很快彈幕就給出了我答案。


 


【原來這就是魔族少主言澤呀,天哪,好帥呀!】


 


【嚇人是真嚇人,隻不過那張臉的確不錯。】


 


【女配還不趕緊抱緊大腿,有了他還不得橫著走。】


 


彈幕紛紛花痴上了言澤。


 


我推趕某人的動作停滯不前,正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蛇。


 


我本不該收留陌生男子,更何況這個是真蛇。


 


可,活著似乎更重要。


 


他笑著朝我走來:「姐姐,我叫言澤,是個身份低微的半妖,拜託給個活路吧。」


 


「你要是不肯收留我,我隻恐怕會被那群茹毛飲血的魔物吃得連骨頭渣都不剩。」


 


見他裝傻,我也不拆穿。


 


「我叫溫久,那個你的尾巴能收起來嗎,我這小院子不夠大。」


 


他尷尬地撓撓頭,化作翩翩少年郎的模樣,鮮衣怒馬,朝氣蓬勃。


 


「收留你可以,但是沒有我的允許你不可靠近我三步之內。」


 


與徐景珩不同的是,他是個話痨,真真切切的話痨。


 


就因我說不許他靠近,他便整日扯著嗓子喊,熱火朝天的。


 


起初我覺得煩人,漸漸地,發現其實也並不討厭,還挺熱鬧的。


 


言澤可真是沒架子,上房補瓦,挑水澆菜,逼退蠢蠢欲動的魔族。


 


什麼都能幹,可謂是無所不能的好幫手。


 


他有用不完的力氣,還永遠都是笑呵呵的,看著就讓心情愉悅不少。


 


相處久了,我發現了,他膽子也大起來,幹完活後就會笑眯眯地湊過來。


 


你得像順小貓小狗似的拍拍他,象徵性地鼓勵他。


 


否則這整天都是蔫了吧唧的,別提多委屈了。


 


他不提離開,我也不會主動放棄這難得的苦力。


 


就這麼,我們平安無事地度過了兩年。


 


9


 


第三年時,徐景珩來了。


 


我本來不想理他的,主要是這結界穩固,但它不隔音。


 


徐景珩像是有使不完的牛勁兒,拍打起這個結界沒完沒了,好幾天都沒睡個安穩覺。


 


言澤眼裡閃過S意,露出若隱若現的蛇尾,衝我笑道:「姐姐,我去S了他!」


 


我眼底淤青一片,衝他擺擺手。


 


言澤不放心非要跟著我一探究竟。


 


我便帶著他,不遠就看到趴在結界上呼喊的徐景珩。


 


見我來,他情緒激動:「阿久,我找到願意來看守的人了,你可以離開了。」


 


我沒有他預料的開心,反而始終不瘟不火地說:「回去吧,以後別再來了。」


 


「不,阿久,別離開我,好不好?我知道錯了,你看……」


 


「大叔,沒聽到姐姐不願意跟你走嗎?還賴著幹嘛!」言澤看不下去出聲打斷:「趕緊走,別礙眼,吵得我這幾日都沒睡好。」


 


徐景珩這才發現我的身邊站著個眉眼生動的少年郎,渾身散發著魔氣。


 


濃鬱的魔氣,他幾乎一眼就認出來了。


 


「放開她,」


 


他衝著我喊:「阿久,他不是普通人,而是魔族少主言澤!」


 


「他靠近你,肯定是別有所圖的!肯定是想要你身上的淨化之力。」


 


他喊得嗓子有點破音,似乎是急於把我帶出去,不斷地用靈力攻擊結界。


 


隻可惜他一人的力量終究太小,很快被結界反彈的口吐鮮血,臉色慘白。


 


若是以往,他為我做到如此地步,我定要心疼得不行。


 


可現在,我看都不想看。


 


因為身側的人正扯著我的衣袖,小聲撒嬌。


 


「姐姐,我,我可以解釋的。」


 


徐景珩喊得更大聲,「他連真實身份都不敢告訴你,你千萬不要相信他!」


 


「對呀,不告訴我真實身份的又何止他一個,你不也是嗎?」


 


初見他時,我曾多次詢問過他的身份,他都緘口不提,抑或者含糊其詞。


 


隻說自己是無家可歸的可憐人。


 


徐景珩愣住,我突如其來的一句指責,讓他失去了所有手段和力氣。


 


不顧陣法反噬的結果,硬是祭出本命劍,直至言澤的命害。


 


我反手打出魔氣,把他的本命劍從陣法中打了出去。


 


這個技能還是我在交界處暗自摸索出的,自己居然可以儲存魔氣,必要時能為自己所用。


 


徐景珩反應過來時,一口血吐在了地上。


 


我冷聲道:「徐景珩,以後別來打擾我的生活了,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說吧,我拉著言澤往回走,言澤抽空回眸一笑。


 


他眼睜睜地望著我們離去的背影,心裡復雜得不是滋味。


 


10


 


言澤被我拽回來,門還沒關上就求饒。


 


說自己不是故意欺騙我的,而自己雖然是魔族少主,但從來都沒有幹過壞事。


 


我點頭,說自己知道。


 


言澤可憐巴巴地望著我:「那我還可以待在這裡嗎?姐姐。」


 


我知他容貌姣好,可突如其來的美貌暴擊讓我失了神。


 


情不自禁地點頭答應:「可以。」


 


我捂著怦怦亂跳的心,面紅耳赤的,不敢去看他戲謔的笑容。


 


有什麼東西在暗自滋生。


 


那雙桃花眼燦若星河,像是會某種勾人心魄的術法。


 


直到溫熱的氣息噴灑在我的眼窩處,落下個湿熱溫柔的吻。


 


我嚇得將他推倒在地,落荒而逃。


 


我坐在土坡上,望著無邊無盡的荒涼,心怎麼也靜不下來。


 


不知坐了許久,我才起身偷偷摸摸地推門而進。


 


小院漆黑一片,很顯然言澤已經睡了,我頓時松了口氣。


 


忽然身後響起道聲音:「姐姐,你是在找我嗎?」


 


我回頭對上他赤紅的雙瞳,還有怎麼也抑制不住的魔氣,或許與徐景珩有關。


 


見我發愣,言澤身後的蛇尾飛快地將門關上。


 


蛇尾在月光下散發出凜凜寒光,我卻絲毫不怕。


 


他眼尾泛紅,額頭的汗水將碎發打湿,多了幾分無聲的誘惑:「姐姐,別扔下我好嗎?」


 


我伸出手,他乖乖地彎下身靠近我,我將他額頭上的汗珠擦幹淨。


 


體內暴漲的魔氣四處亂竄,想也不想,我也知道他忍得極為辛苦。


 


我閉上眼,貼了上去。


 


他的唇溫熱柔軟,就在我準備撤離時。


 


他一把將我拽入懷裡,輕撫上我的後腦,輕笑聲:「姐姐,閉眼呀。」


 


纖細的腰肢抵在有力的臂彎,他的胳膊漸漸收緊,身子無聲地貼合,兩人的姿勢親密無間。


 


我能感覺到冰涼堅硬的觸覺將我的小腿纏繞住,順勢而上,所到之處化為勾人欲火。


 


我腦子渾渾噩噩地無法思考,直到腹部有堅硬挺拔的觸感,滾燙的溫度似乎要將我灼燒掉。


 


我低下頭恍惚間竟瞧見了那處的不同尋常。


 


之前聽村裡人說,蛇這種生物不同尋常,比人多個。


 


但我沒想到,魔族的蛇也是。


 


言澤順著我的眼神望著,抱著我輕笑:「我的好姐姐,可別再看了。」


 


我羞愧難當,埋在他呼呼作響的胸口,聽著強有力的心跳聲。


 


他卻沒有再一步,隻將我緊緊抱在懷裡,身子忍不住地顫抖,我能感受到痛苦。


 


「你怎麼不……」


 


他搖搖頭打斷我:「姐姐,我知你特殊,可若是為了淨化魔氣而玷汙了你,我寧願不要。」


 


他這話說得正義,可是我還是看到了青筋暴起下的痛苦。


 


可無論我說什麼,他始終都不肯再進一步,倒顯得我飢渴難耐。


 


言澤看穿了我的小扭捏,拉著用手求道:「好姐姐,你摸摸好嗎?摸摸就夠了。」


 


他用大手包裹我牽引著,發出聲聲餍足,拉入共同沉淪。


 


11


 


此後的日子,我和言澤在交界處過著平凡簡單的日子。


 


直到我S的那天,他在我病床前哭得泣不成聲,緊緊握著我的手不肯松開。


 


言澤身為魔族少主,壽命很長,本來不會變老。


 


卻因為陪我,不讓我有心理負擔而選擇了順應凡人生長進行容貌改變。


 


如今成了個滿臉皺紋的老頭子,可眉宇間依舊透露著曾經的風華絕代。


 


可惜時間過得太久了,我都快忘記了他當初肆意快活的少年模樣。


 


「阿澤,我想見你少年時了,仿佛就在昨日。」


 


聽到我的話,他聽話地變了回去:「姐姐,你果然還是嫌棄我啦!」


 


真好,模樣沒有變,隻是眼裡多了幾分滄桑和哀愁。


 


我伸出手顫顫巍巍地撫摸著他的臉:「阿澤,你把我的心頭血取了吧,你陪了我一輩子,我願意。」


 


他賭氣擦幹眼淚:「你想得美,讓你還清了,我該怎麼找你。」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是想讓我們之間兩清,你好不欠我。」


 


「可是,姐姐,若是我不要你還,你便永遠都不可能離開我,生生世世,我都會找到你討債的!」


 


我笑著回應他:「那我就在下輩子等著你來找我討債啦!」


 


這些年,無論魔界來了多少人,勸了多少回,他都不願回去, 固執地陪著我。


 


可是, 我要走了。


 


我走了, 你該怎麼辦呀?


 


阿澤, 希望來世,你能盡快地找到我,換我來保護你。


 


S後, 我的靈魂沒有下地獄, 反而飄飄然上了天。


 


我躺在仙殿裡醒來,望著周圍熟悉的布置,才發覺不過是人間一場夢。


 


我本是上古菡萏之花修煉成仙,故此才會自帶淨化之力。


 


多年前我下凡歷劫時身受重傷,被一男子用心頭血所救,也就是徐景珩。


 


為報恩情,我選擇留在了那個小山村,等待著他的轉世,還他一世相伴, 幫他修為大成。


 


但是徐景珩為了宋栀糟踐了這次機會, 終是要回了心頭血,給了她的貓,了卻了這段因果。


 


我松了口氣, 好在這恩情還完了,此後我與他再無瓜葛。


 


仙侍來報, 說是有人自稱是徐景珩,前來找他的未婚妻。


 


我擺擺手, 表示不用理睬他。


 


仙侍又說, 又來個模樣實在好的桀骜少年郎將前面的那個男子揍了一頓。


 


「他說, 您欠了他,他特意來討債的。」


 


我有些忍俊不禁, 這某人的脾氣性子, 還真是一點兒都沒變。


 


生怕再不讓他進來, 這怕將我這仙殿都給掀翻了。


 


我趕緊讓仙侍將他帶過來,言澤一雙桃花眼泛著漣漪,逆光而來,美得驚心動魄。


 


他笑道:「姐姐, 我終於找到你了。」


 


我無奈地攤攤手, 裝作苦惱地望著四周:「可惜呀, 我是仙,你是魔, 我們注定無法修成正果。」


 


話音未落, 我已經被他牢牢地禁錮在懷裡,對上那雙深邃的眼眸說不出話。


 


「那怎麼辦才好?」他故作為難:「罷了罷了, 為了兩界和平,我願意犧牲自己來和親,不知仙子意下如何?」


 


我憋著笑, 揚起他的下巴:「少主能如此想, 甚好甚好!」


 


他將頭埋在我的頸窩,痒痒的,我本想推開他,可湿熱的淚水滴落, 蔓延而下直至灼傷我的心。


 


「此生你若不離,我必不棄。」


 


「有妻如此,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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