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8
這場宴席，我與江雲心沒待多久便提早離開。
馬車內。
她愁眉苦臉。
「向晚，你說周家兄弟今天什麼意思？
「上一世，他們不是恨極了我們今日選他們嗎？為何這般反常？
「難道……見我們不再殷勤，忽然驚覺心中有我們？
「哇，好賤。」
她被自己的想法驚出一身雞皮疙瘩。
這一臉被惡心到，皺眉不住摩挲手臂的模樣。
既可愛，又好笑。
我沒忍住，牽牽唇：「此事怕沒那麼簡單。」
周時禛是什麼性子，我並不是很清楚。
但周時期這個人，我卻了解得很。
上一世，他心儀蘇錦瑤多年，卻將心意藏在心底，從未表露。
若不是我臨S前跟蹤，撞破他行齷齪之事，聽他親口說出蘇錦瑤的名字。
怕是重來一世，也不會將他與那個連話都沒同他說過幾句的太子妃聯系起來。
上一世，他對蘇錦瑤愛得深沉、隱忍。
沒道理到了這一世，前幾日還對我愛答不理，今日便幡然醒悟。
回想起今日殿上，周時期的表情與神態。
一直縈繞在心中的猜想漸漸確定。
「或許他們兩人也重生了，今日種種反常，皆是試探。」
「嘭」的一聲脆響。
江雲心一掌拍碎了桌案。
她咬牙不忿：「這兩個人渣，也配重生？」
我卻不如她氣憤。
語氣淡淡：「就算他們重生，上一世的仇也照樣能同他們算。
「別擔心，若周時禛來找你，你盡管避而不見，剩下的交給我……」
聞言，江雲心表情緩和了些。
「你想怎麼做？」
我輕笑。
「他們不是心儀未來太子妃嗎？
「這份心意藏了這麼久，是時候拿出來晾一晾，見見天日……」
9
江雲心走了。
被我表兄接走的。
同她小聲商議完，馬車恰好停在公主府外。
本想吩咐馬夫，順道將她送回江府。
但掀簾下車時，才發現表兄和江聞舟就站在公主府大門外。
他們不知到了多久。
就這麼直挺挺的，一人分站大門一邊。
乍一看，像石獅子成精了一般。
直到瞧見我下車，兩人才眸光一亮，迎上來。
隻不過一個越過我，頂著紅得要滴出血來的臉。
磕磕巴巴。
「江、江姑娘，我有話對你說。」
另一個停在我身前，面無表情。
「三公主，咱們談談。」
江雲心和我那個滿臉嬌羞、小媳婦兒一樣的表兄走了。
隻留下我和江聞舟大眼瞪小眼。
明明上一世，我與江雲心相約，他非要來湊熱鬧時話也挺多。
明明是他找來說要談談。
進了公主府，他卻皺眉緊盯著我，熱茶一杯接著一杯。
直到我不耐煩道：「有話就說，嘰嘰歪歪像什麼樣子？」
他才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勢。
「三殿下，你答應嫁我，是因為和周時期賭氣嗎？
「你還喜歡那小子？
「今日大殿之上，他也承認仰慕你，如今你們心意相通，嫁我一事是不是就要反悔了？
他越問。
眉頭皺得越深。
捏著茶杯的手也青筋冒起。
仿佛我隻要答一句「婚事作罷」，那杯子就要被他捏碎了一般。
對上他深沉灼熱的視線。
沒由來地，我忽然心頭一緊。
嘖。
不愧是戰場上廝S慣了的人。
這壓迫感。
竟讓我都有些無所適從。
「江聞舟，咱們認識多少年了？」
我垂眸。
不動聲色挪開視線。
他想都沒想，脫口而出：「十四年零三個月。」
記得這麼清楚？
我有些意外。
但還是沒忍住，皺眉問：「十四年零三個月，我怎麼不知道，你原來是這麼婆婆媽媽的性子？
「還是說認識這麼久，在你眼裡，我就是那種出爾反爾的人？」
似乎沒料到我會反問。
江聞舟的表情有些愣怔。
但我也不是真的要他回答。
沒等他開口，便起身走近，一根手指抬起他的下巴。
「還有，本公主喜歡誰，不喜歡誰都不是你能置喙的。
「你既然在清楚我曾經對周家二公子有意的情況下求娶我，便要做好努力討我歡心的覺悟才行。
「若不然……我反悔你也怪不得誰。」
10
平心而論。
江聞舟的容貌不比周時期差。
隻是他久居戰場，常年練武的身材比京中養尊處優的世家公子們魁梧。
膚色也不如那些世家公子白皙。
但還好。
人雖然糙了些，肌肉卻並不噴張。
也不算太黑。
就是這性子……有些野，不太好拿捏。
人也好，事也罷。
我凡事都喜歡盡在掌控。
不喜歡那種脫離控制的感覺。
但一想到上一世，我錯把陰鬱寡言當乖順。
以至於被周時期反咬一口，丟了性命。
再看眼前的江聞舟。
又忽然感覺，性子野一點也不是不行。
我兀自思索。
絲毫沒察覺，近在咫尺的江聞舟，看著我的視線越來越灼熱，眸色也越來越黑沉。
直到腰間一緊。
他攔住我跌坐在他腿上。
雙眼熠熠挑唇道：「明白了。
「既如此，殿下不如先教教臣，要如何才能取悅您？討您歡心呢？」
我才回神，意識到這個姿勢有多曖昧。
但我也沒躲。
而是視線往下，落在他胸口處。
勾唇挑開他的衣襟一角。
「衣服脫了，讓我看看。」
11
江聞舟到底還是沒能脫衣服。
我這句話說完，就聽他的呼吸一粗。
不等我反應，他竟像丟燙手山芋一般將我推開。
搞什麼？
我納悶。
卻見他表情慌亂地扯了扯衣裳下擺。
而他腰間，不知被什麼東西撐起，鼓了個小包。
匕首嗎？
不愧是將軍，來我公主府，也如此謹慎？
我心中正這般想。
卻瞧見他「登登」後退兩步，竟連招呼都不打，就飛一般地逃了。
看著江聞舟落荒而逃的背影。
我沒忍住，眯了眯眼睛。
平日裡他吊兒郎當，行事也狂放不拘小節。
原來他是這種表面野，實際純情的人嗎？
嘖。
大意了。
12
我沒猜錯。
宮宴那日之後，周時禛當真隔三岔五去江府尋江雲心。
江雲心性子率直。
上一世雖然被周時禛溫文爾雅的模樣騙了去。
但這一世有我提醒，好歹緊閉大門，並沒有理。
不過，也並不是大門緊閉就能完全躲過的。
一個月後，太子哥哥舉辦千秋詩會。
京中一眾公子貴女都到了場。
得了帖子，江雲心自然也要去。
隻不過她剛出城，還沒到京郊的皇家別院。
就被周時禛攔住。
最近接二連三被拒，讓人瞧了笑話。
周時禛早沒了往日溫文爾雅的模樣。
他斂了笑容，隔著車簾緊盯著馬車裡。
語氣隱隱不悅。
「江姑娘，前些時日你不是還問我能不能娶你為妻嗎？
「為何那日宮宴你沒有求皇上賜婚？為何這幾日又對我避而不見？
「難道短短幾日你就變心了？心儀上了蕭世子？」
上一世，我和江雲心心儀周家兄弟二人這件事雖沒有傳開。
但作為當事人，他們二人心知肚明。
甚至一副既不接受，也不拒絕姿態。
才給我和江雲心錯覺，一頭扎進去。
重活一世，再聽周時禛這番話。
江雲心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她氣得咬牙，差一點就沉不住氣，掀開車簾同周時禛對峙。
但還沒來得及開口。
就被我緊隨其後的表兄搶先懟了回去。
「喲，江小姐為什麼不選你，你心裡沒點數嗎？
「半個月前你同戶部尚書家的李小姐於酒樓談天說地，上個月，張家小姐用手帕給你擦汗你沒有拒絕，還問人家用的是哪家香粉？
「怎麼？人家用什麼香粉你要包圓了打包送去？
「笑S，雲心她不過發現你的真面目，及時收心止損，你就要當街質問人家為什麼不繼續喜歡你？
「周大公子，你要點臉吧……」
他故意扯著嗓子。
一番話引得眾人駐足圍觀、議論紛紛。
周時禛作為相府嫡子，向來是京中百姓口中的「公子典範」。
從前走到哪兒，都是眾星拱月。
何曾受過這種待遇。
當即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咬緊牙關。
「蕭世子，我同江小姐的事怕還輪不到你來置喙！」
「我與蕭鳴於宮宴上得皇上賜婚，如今他是我的未婚夫，我的事他為何不能管？」
議論聲中，江雲心終於掀開車簾。
但她沒看周時禛。
而是視線柔柔落在表兄身上，輕笑問：「不上來嗎？」
明明剛才還伶牙俐齒，短短幾句話懟得周時禛啞口無言。
這會兒對上江雲心的視線。
他又臉紅心跳，老實得像隻害羞的鹌鹑。
江雲心和表兄走了。
絲毫沒理會被他們拋在身後，表情陰沉的周時禛。
聽說這事的時候。
周時期也已經找到我。
但相較於周時禛情緒上頭的質問。
他顯得冷靜許多。
甚至開門見山。
「三殿下，您為何近來對臣的態度與從前如此不同？
「是不是我有什麼地方惹你不高興？
「還是說，你也……重生了？記得上一世？」
13
周時期的話問得突兀。
饒是我早就猜到他和周時禛也重生了。
但還是被他大庭廣眾之下，直白的試探問得心中一怔。
我面上不顯，很快調整情緒。
挑眉反問：「為何對你不同？
「怎麼？沒聽過一句話嗎？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身為公主，本宮想對誰笑臉相迎便對誰笑臉相迎，膩了誰也能想扔就扔，你算什麼東西，也敢跑來本宮跟前亂吠？」
大約沒料到，我並未反駁「重生」二字。
周時期忽然愣住。
眸中了然、痛苦與悔恨交織。
但僅僅一瞬，所有情緒便消失得一幹二淨。
又恢復成上一世那般遊刃有餘、淡然沉靜的神情。
「原來如此……」
細弱蚊蠅的聲音幾不可察。
他勾了勾唇。
似乎在笑。
但笑容還未完全揚起。
就在江聞舟和太子哥哥的朗笑聲中蕩然無存。
「三妹妹，詩會快開始了，你同周二公子怎麼還在這兒？」
仿佛商量好一般。
太子哥哥問得刻意。
江聞舟接得也快。
「太子殿下，這都看不出來嗎？三殿下自然在等我呀。
「瞧這站位，我一入園殿下就能瞧見，就是有人不長眼，非要成為我們未婚夫妻相聚路上的絆腳石。
「三殿下，你說是不是？」
14
最後一句。
江聞舟故意問我。
陰陽怪氣的語調，成功讓周時期的目光陡然變狠。
但他的視線，隻在我和江聞舟身上來回逡巡一瞬。
便一言不發，行禮告退。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太子哥哥先一步離開。
江聞舟才眉眼一松，走上前來。
他抬頭挺胸，暗暗斜睨我。
「我瞧殿下同周二公子聊得很開心啊……」
這酸味，閉著眼都能聞到。
我覺得有些好笑，不免多看他一眼。
就是這一眼，發現他今日很不一樣。
今日他未著鎧甲，也沒有像往常那般勁裝短打。
也不知道怎麼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