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甚至哄得太後把自己有情夫的事都說了。


 


我疑惑得不行,看向一旁靠在榻上看奏書的季玉。


 


「江照到底是什麼來頭?」


 


季玉也帶著些茫然,抬頭道:「她沒和你說嗎?」


 


我:?


 


「我倆攏共見了幾次,她被我打的三日裡兩日都出不了門,做什麼來討我的嫌?」


 


季玉側過頭,有些尷尬地咳了一聲。


 


「她其實是你的遠遠房表親,出了五服的那種。」


 


「當年九皇子覬覦你不成,盯上了和你十分相似的江照姐妹,她妹妹被抓了去,凌辱幾日折磨得沒了性命。」


 


所以她是來找九皇子復仇的。


 


這事沒什麼要緊的,主要是九皇子沒了啊。


 


「她是來撅九皇子墳的?這…這晚了啊,我已經撅過了。」


 


季玉喝著藥一口嗆了咳起來,幹咳聽得人心胸發緊,我不停地輕撫他的後背。


 


還是有血一滴兩滴地滴進了藥裡。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我想著給他換碗藥,季玉隻擺了下手,一口喝幹淨了。


 


喝完還頗為難以置信地看向了我,道:「你把季瑾的墳刨了?!」


 


我心虛地點了下頭,心道真是嘴快了。


 


季玉的表情一言難盡,勉強消化了下才接著開口:「江照她妹妹叫江暖,當日本來是能走的,是被太後硬留在宮裡下了藥。」


 


…這老娼婦居然惡毒成這樣。


 


可我心裡還沒罵完,季玉剩下的話直接把我震了個透頂。


 


「其實江暖被…折辱之後本來沒S,雖然失了清白,但也能留下條命,太後說她的臉衝撞了皇妃,刮花了她的臉,叫人打S了。」


 


可當時我還不是皇妃。


 


太後,太後。


 


好一招損人清白一石二鳥之計。


 


若不是當時季玉發了狠護我,單憑她這一句話,都要叫人以為我和九皇子私定終身了。


 


正好我綢繆得也差不多了。


 


她也到了該S的時候。


 


15


 


我把江照叫來了我宮裡。


 


她明顯知道季玉已經和我說明了來龍,此時完全褪去了一副瘋瘋癲癲的綠茶樣子,臉上沒有一點表情,挺直了腰板跪在地上。


 


「之前對娘娘多有冒犯,還請娘娘恕罪。」


 


我說了句無妨,叫人給她賜座。


 


江照一動不動地跪著,半晌磕了個頭。


 


「小女自知人微,無法手刃仇人,願助娘娘一臂之力,隻求老妖婦S後娘娘許我剁了她的手帶回家,好讓吾妹安息。」


 


我從上到下把她重新打量了一遍,心道是個瘋的。


 


「陛下說咱倆是出了五服的表親,總歸是打斷了骨連著筋的關系,你妹妹也是本宮的妹妹。」


 


「但你要先說,能助本宮何力?」


 


她說,她日日去找太後前先服解藥,身上的衣服沾了讓人失去理智的迷藥。


 


「此物平日隻讓人放縱,若是碰上合歡散,就會變成…總之娘娘可以一試。」


 


我隻想過她會用些下作手段,隻是沒想到這麼下作。


 


「你這也太…荒唐了些,好歹是一國太後。」


 


「比起娘娘撅人墳墓,隻好不壞。」


 


我被她的話噎得一愣:「你怎麼知道的?」


 


「因為我也去了,發現已經被人撅過。」


 


…好樣的。


 


雖然我自己也覺得難以置信,但我倆確實因為撅人墳這事達成了共識。


 


有些事宜早不宜晚,今夜就該行動。


 


我叫人給太後下了合歡,偏又和她情夫說,逗著她晾上一夜。


 


隔日早上探子來報,太後的聲音已經不成人樣了,哭著喊著求情夫…要她。


 


「嗯,放她出來吧。」


 


白日裡正是天光慘白的時候,情夫逗著太後你追我趕的出了慈寧宮。


 


聽聞路上的宮人說,太後太不成體統,衣衫散亂,那什麼…就…什麼什麼的。


 


讓我沒想到的是,季玉正好叫了陳將軍議完事留他散步。


 


季玉一行人正好就和太後撞在了一起。


 


我本以為計劃要出變故,沒想到太後當場就春色更甚,抱著陳將軍喊陳郎。


 


還說什麼:「陳郎,你這麼長時間不來看哀家,可是被你家那個夫人迷了去?」


 


…探子來報時,我和江照正在下棋,我倆都沒想到事情能發展到這個地步,一時間相顧無言。


 


16


 


這Ŧûₔ事被撞破得太不堪,季玉當下就把陳將軍下了獄,太後禁了足。


 


我假惺惺地說,太後曾經的侍女告訴我,九皇子不是太後的孩子。


 


季玉心領神會,叫人第三次刨了季瑾的墳。


 


裡面隻有一具身份不明的枯骨。


 


情夫的祖墳裡,找到了季瑾的貼身信物。


 


季玉叫了幾個近臣議事,佯裝憤怒地把東西撫了一地:「能偷換皇子屍身…看來這九皇子還真是野種!」


 


「傳朕旨意,太後白氏賜鳩。」


 


「太後親自供認的另一人…陳將軍,賜車裂,三日後行刑。」


 


太後回去後就被我灌了解藥,清醒過來人抖得坐都坐不住,一口水五次都沒喝到嘴裡。


 


她都快嚇瘋了,還有空指著我罵:「賤人…皇後你個賤人!是你害了哀家是不是!是不是你!」


 


我頭一次沒和她頂嘴,隻是笑著說了季玉的旨意。


 


「你放心,你兒子的屍骨已經被扔進馴獸園喂狗了。」


 


「至於你…我也求了皇帝開恩,這鸩毒,就等到我心情不好時你再喝。」


 


太後忽然撲過來想抱住我的腿,被人強扯著拉了下去。


 


她跪在地上朝我伸手,頭磕得砰砰作響,毫無骨氣地求饒,一會兒又翻身起來罵我。


 


怕是徹底地瘋了。


 


我轉身走了,隻把江照留在那,踏出慈寧宮的一瞬間身後響起了悽厲的慘叫聲。


 


17


 


回到長樂宮時,季玉正在裡面等我。


 


就好像從前一樣。


 


那會兒我總嫌宮裡冷清,時不時地就著人跟著我去馬場跑馬。


 


季玉來了看不見我,又怕去馬場走的不是同一條路會錯過,就這樣在宮裡等。


 


我一回來,就能看見坐在書案前看奏疏的他。


 


季玉站起身張開手,我迎上去靠在他的懷裡。


 


「夫君瘦了。」我說。


 


他笑Ţű⁼了笑,把手放在我的小腹上:「好像大了些。」


 


「有四個月了。」


 


「那朕應該能看見他。」


 


我沒說他晦氣,隻輕輕地拍了他一下。


 


其實我知道,陳將軍那一出是季玉故意的。


 


一方面他確實和太後私通,行了方便買賣官職。


 


一方面陳將軍S了,武將就剩我白家一家獨大了。


 


季Ṱų⁴玉為他的妻兒掃清了前路。


 


天色暗下來,他摟著我躺在床上,我輕聲道:「季玉,我害怕。」


 


季玉摟著我的胳膊緊了緊:「別怕,夫君會為你做好的。」


 


「所以會威脅到你的,昭昭,朕會處理幹淨的。」


 


「哈哈哈,左右也沒幾天Ťůₐ可活,不如體驗一下暴君來的痛快。」


 


他笑得壓抑,我推了下這個胡言亂語的人。


 


「瞎說,我夫君是個千古流芳的明君」


 


「若你做個暴君,那你就不是我夫君,百年之後昭昭下去了也不找你。」


 


他抱著我一遍一遍地哄,一會兒說對不起啊昭昭不能陪你了。


 


一會兒說昭昭找我,一定要找我。


 


「夫君不投胎,夫君就在奈何橋邊等,昭昭,你一定別忘了夫君。」


 


「罷了…昭昭還這麼年輕,忘了就忘了,昭昭一定要百年後再來。」


 


「昭昭要長命百歲啊。」


 


他說著說著就睡了過去,我撐著身子坐起來一遍遍描摹他的臉。


 


這些日子我做了好些噩夢,夢見他S了,夢見我孤身一人哭著醒來。


 


可我唯獨沒夢見過日後我和兒子過得孤苦。


 


我知道以後的路難走,可難走沒什麼可怕的,北境冰封千裡我亦能在冰上跑馬,難走的路也隻管走就行。


 


我怕的是以後長樂宮再也不會有人等我了。


 


18


 


季玉走的那日,太子八個月了。


 


他怕人說太子克父,硬生生地吊著口氣,撐了這麼久。


 


那時季玉已經起不來身了,白日太子張口含糊不清地說了句:「護皇。」


 


晚上他就在我的懷裡與世長辭了。


 


我抱著季玉的屍身坐了一整夜,第二日李公公來叫他喝藥,才發現季玉去了。


 


我操持完國喪,已是幾日之後,晚上回到了空無一人的長樂宮,方才意識到他真的走了。


 


再也不會有人等我跑馬歸來了。


 


桃枝小心翼翼地扶我坐下,輕聲道:「娘娘,您要想著還有太子。」


 


「好。」


 


番外.季明夷


 


01


 


我叫季明夷,是大慶的皇帝。


 


自打我記事起,就沒見過父皇。


 


母後自己把我帶大,教我四書五經、教我為君為仁。


 


母後總是那麼…平靜穩重,她對我總是溫柔慈愛,對大臣也柔韌有度。


 


她從不犯錯,從不放縱,一言一行都是天家威嚴。


 


外祖母進宮看母親時身上還穿著盔甲,我說:「母後真是一點都不像外祖母。」


 


外祖母愣了一下,說我是壞小子。


 


她還說:「昭昭以前最是像我。」


 


我第一次聽人叫母後昭昭。


 


也是第一次窺見一點母後曾經的模樣。


 


除了教我的太傅偶爾會說起父皇英明,身邊再沒人提過。


 


小時候我每次問母後父皇是什麼樣的,她隻會沉默許久,然後搖一下頭。


 


十二三上我話本子看得不少,對母後又崇敬得過分,總覺得母後就是話本子上寫的「屠龍大女主」。


 


我十五那年選妃,母後替我挑了幾個合適的官家女子讓我挑,可她們沒一個是我的心上人。


 


壯著膽子往地上一跪,求道:「兒臣想娶沈家千金,一生一世一雙人!」


 


我以為母後會罵我。


 


可她沒有。


 


母後看了我半晌,怔怔地落下一滴淚。


 


她說:這副德行真是和你父皇像極了。


 


說罷她就準了我的婚事。


 


隻是不願搬出長樂宮。


 


我說這多大事,十歲的時候你讓我搬去東宮我也不願意,讓皇後和我住一屋就行了。


 


…然後被她揍了一頓。


 


我八個月就當了皇帝,今年十五,迎娶了我的心上人做皇後。


 


如今我當皇帝當得愈發得心應手,母後漸漸地把權勢都放給我,可她眼看著身子一日復一日地壞了下去。


 


我十七上, 母後咳了一口血。


 


這一口血嚇得滿宮都差點亂了套, 我跪在她床頭手足無措地哄她吃藥。


 


母後驀地笑了一聲,她說:「你和你父皇真像。」


 


這是她第二次說起父皇。


 


從那以後母後就有些糊塗了,記不清人,也記不清事。


 


窈窈做了皇後以來, 事事都是母後親自在教, 平日裡兩人也親近, 母後一倒下, 她一天要哭兩次,一次哭上半天, 急得我焦頭爛額。


 


母後瘦得有些伶仃了,她總問我:「季郎, 咱們什麼時候去跑馬啊?」


 


偶爾又會突然生氣, 用手邊的東西扔我,趕我走:「你不是季郎!你是誰, 你是誰!你滾, 你滾出去!我要我的季郎!」


 


她哭得撕心裂肺、肝腸寸斷:「——季郎!季郎你在哪!季郎你為什麼不等我回宮!」


 


「昭昭好怕,昭昭好怕!季郎, 季郎!」


 


她把我認成父皇時, 總是問我為什麼還不帶她出宮去玩, 說她想吃東市的桂花糕。


 


她沒錯認我時…根本記不得我。


 


母後這一病,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那時沒有我, 她也不是太後, 她的夫君貴為天子,可後宮就她一個人。


 


她的夫君和她感情極好,會帶她出宮去玩,會給她描眉,會為了她和別人大打出手。


 


他們情深到, 我這麼囫囵地聽上兩句,都覺得驚心動魄。


 


母後沒的那天早上, 她忽地就認人了。


 


窈窈跪在她的跟前偷著流淚,母後拍了拍她的手道:「好孩子,皇帝是我看著長大的, 他是個能託付的,你倆要好好的。」


 


她又看向了我,這是她清醒時第三次提起父皇。


 


她說:「你父皇本想叫你憶昭, 我說哪有男孩子叫這樣的名字。」


 


「他很愛你, 明夷,你的父皇很愛你, 你小時候他已經病骨支離了,怕過了病氣不敢抱你,每日就巴巴地看著。」


 


「季郎沒得那天…本是想看看你的, 可我沒讓他看,明夷你別怪母後…母後隻是…隻是…」


 


「隻是很舍不得他…」


 


「——季郎!季郎!」


 


「昭昭舍不得你!昭昭舍不得你!」


 


02


 


母後S前喊得悽涼,可走時臉上卻帶著笑。


 


興許是父皇來接她了吧。


 


我不知道,但我很久以後的一個晚上做了夢。


 


有個長得和我七分相似的男人, 身長玉立地站在一座橋邊,拉過年輕的母後的手抱怨一句。


 


「不是說好百年之後才來嗎?」


 


「怕你等得著急。」


 


母後笑著挽上他的胳膊,兩人回頭朝我揮了揮手。


 


「我們走啦!」「做個好皇帝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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