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這樣，很好。
這一世，他一定能保住他的臉和腿，擁有錦繡前程。
我也一定能保住我的命，讓上一世害我的人血債血償。
9
我和蕭韶成親之後，當晚並沒有圓房。
他知禮守節，不越雷池。
王氏和蕭大山盼著贅婿上門，可以包攬家中所有的活兒，讓他們兩口子清闲下來。
但很快，他們就發現了事情跟他們的設想有很大的出入。
婚後，我繼續一邊忙繡行的事情，一邊給他們畫大餅。
蕭韶則一改跟著他叔嬸時的當牛做馬，開始夜以繼日的念書。
王氏趁我不在，和蕭大山一起訓斥了蕭韶一頓，讓他記得身為贅婿的本分。
當天晚上，蕭韶就同我「告狀」。
於是我找到王氏，說既然他們不滿意蕭韶，不如趁著我和他還沒有感情，盡快和離，將人趕出去，免得鬧得家宅不寧。
王氏和蕭大山還指著我和蕭韶給蕭家延續香火，自然不肯讓我和離。
因此王氏立刻表態，說自己和蕭大山對蕭韶很滿意。
那之後，他倆委曲求全起來，雖然不滿蕭韶整日看書，但也不敢反對了。
王氏催著我和蕭韶要個孩子。
我總是以忘不了蕭青平為借口拒絕。
就這樣過了半年，王氏和蕭大山突然發現，招贅既沒有讓他們兩口子日子變得清闲，也沒有讓他們抱上孫子。
就連我畫大餅說繡行掙了錢就孝敬二老，如今繡行已經步入正軌，他們卻一文錢沒有看到。
眼見他們要清醒了。
我趕緊給他們補上新的大餅。
我對王氏和蕭大山道，繡行分給我的錢是不少，可都給蕭韶買書、交束脩了。
蕭韶有讀書的天分，現在在他身上多投資，將來考取功名，受益的是咱們蕭家。
等我和蕭韶為他們生出孫子，那他們的孫子可不是泥腿子，而是官宦子弟了。
王氏和蕭大山從未走出過白雲村，沒見過世面，我這一番話說得他們激動不已。
他們再次安分下來，一心盼著蕭韶考取功名，盼著我為他們生下孫子。
我和蕭韶成親的第四年，蕭韶去縣城參加府試，拔得頭籌。
王氏和蕭大山高興壞了，家裡出了個秀才公，他們走出門，白雲村沒有一個不誇他們眼力好，招贅招了個文曲星。
他們對我這些年在蕭韶身上的投資，再無怨言。
蕭老二一家找上門來，負荊請罪同蕭韶道歉，將從蕭韶手中奪走的家產，一一歸還給蕭韶。
他們提出要蕭韶歸家，為蕭韶重新尋一門好親事。
蕭韶收下了本就屬於他的家產，拒絕了歸家，揚言自己既已入贅，以後和蕭老二一家便恩斷義絕。
王氏和蕭大山本來擔心蕭韶會登上高枝就展翅飛走了，見蕭韶這般說，頓時大喜。
他們清點著蕭老二送來的房契地契和銀兩，盤算著往自己房間藏。
我提醒他們：「爹，娘，蕭韶既是入贅，哪有把家產獻給你們的道理。你們若花了他爹娘留給他的錢，那他便不算是入贅了，將來有了孩子，到底算是蕭青平的香火，還是他蕭韶的香火，恐怕說不準了。」
王氏和蕭大山一聽，立馬不樂意了，趕緊將東西交給蕭韶，讓他自己收好，表明我們家不會動他一分一釐。
蕭韶當著他們面，自己將東西收了起來。
等到夜裡，這位新晉的秀才公，又將那些房契地契和銀票都翻了出來，盡數交到我手裡。
「給我做什麼，爹娘說了，不用你的。」我抿著嘴笑。
他紅著耳根道：「娘子當家，家產都交到娘子手裡，難道不是理所應當嗎。」
我斜著眼看他：「你這算是賢妻扶我凌雲志，我贈賢妻萬兩金嗎？」
「韫娥，我不想贈你萬兩金。」蕭韶小聲道，「我想贈你一個賢夫。」
這四年，我和蕭韶沒紅過臉，相互打掩護，將我在繡行的收入瞞蕭大山和王氏瞞得SS的。
他日日苦讀，但每日清晨傍晚抽出時間送我去繡行、接我回家，很少有間斷。
感情便在這日復一日的相處中滋生出來。
但在房裡，我和他始終相敬如賓。
我不懂他是怎麼想的，和謝娘子悄悄聊過。
謝娘子說蕭韶是有顧慮，在給自己留退路。
我卻覺得，蕭韶應該不是那樣的人。
直到今晚，蕭韶與我捅破窗戶紙，我才恍然大悟。
他確實有顧慮。
可他的顧慮並不是覺得我一個寡婦配不上他，而是他在自卑。
他覺得自己配不上我。
直到今日府試喜報傳到白雲村，他成了我們白雲村第一個秀才公，他又拿回他爹娘留給他的家產，他這才有底氣說要贈我一個賢夫。
世上有蕭青平那樣的爛人，也有蕭韶這樣的好兒郎。
於是，蕭韶成為秀才公這一晚，我和蕭韶圓房了。
10
我們都很年輕，嘗到快樂的滋味後，便有些沒有節制。
蕭韶成了府試第一名，自然不能在白雲村的私塾念書了，要轉去雲縣的縣學就讀。
我們都舍不得彼此。
因此商量好，在縣學附近買了一套宅子，帶著王氏和蕭大山一起搬去縣裡。
我的繡行早就搬到了縣裡，一直是由謝娘子和她女兒春娟打理。
若不是為了不讓王氏和蕭大山享福，我早就搬到縣裡來了。
告訴王氏和蕭大山要搬家之後，王氏別有用心的問我：「韫娥，咱們家有那麼多銀子去縣裡安家嗎？縣裡的宅子可貴了，沒動用蕭韶爹娘留下來的家產吧？」
「自然沒有。」我道，「我這些年在謝嫂子那裡的分紅，和蕭韶考上秀才，縣裡獎勵給他的銀子，我全填進去了，才一口氣交了一年的租金。」
「娘，等搬到縣裡，又要連累您和爹跟我們一起吃糠咽菜了。」
王氏臉色有些發苦。
她這些年沒過什麼好日子，本來蠟黃的臉，聽我說又要吃糠咽菜，變得更黃了。
但她沒抱怨，反而一味地勸我：「韫娥，你和蕭韶都成親四年了，等搬去縣裡，抓抓緊吧，縣太爺都說他是才華橫溢，你要趕緊生個孩子才行。」
她的這個反應，我並不意外。
前日我偷聽到她和蕭大山說，蕭韶若是攀了高枝，真的飛走了，損失一個女婿不可惜，但是他們籌謀忍耐這麼久，卻沒有讓我為他們生下蕭家的香火，就太可惜了。
我抿了抿嘴，乖巧道：「娘，您放心，我和蕭韶會努力的。」
這是我第一次在王氏面前松口。
王氏大喜，臉上的褶子皺得像一朵大菊花。
我跟著她一起笑。
心裡想，你們這麼努力的讓我生下蕭韶的孩子，不知道四年後，你們的親兒子蕭青平回來，你們還會這麼高興嗎。
11
又過了三個月，我將縣裡的繡行規模擴大了兩倍。
與此同時，我有了身孕。
王氏和蕭大山高興得不行。
王氏天天拜祖宗，求他們保佑她老蕭家的香火能順利延續。
蕭大山則將他的旱煙袋收了起來，每日幫著王氏一起幹活。
和蕭韶成親的第五年，我生下一個兒子。
秀才公每個月的補貼，我都用在蕭韶身上，我每個月在繡行的「工錢」，我都用在孩子身上。
我對王氏和蕭大山道：「爹，娘，這孩子跟我們不一樣，長大以後會有出息的，他金貴，用的自然也要貴一些。連累爹娘要繼續辛勞了。你們不會怪我吧？」
王氏和蕭大山被我的大餅哄得美滋滋的，高興道：「韫娥，我們怎麼會怪你呢，我們做長輩的，為小輩付出點怎麼了。」
我僱了奶娘和丫鬟進門，特意告訴蕭大山和王氏，下人僱進來是專門照顧他們大孫子的。
蕭韶在縣學的花銷頗大，我告訴蕭大山和王氏，等蕭韶將來高中狀元，他是贅婿，光耀的是他蕭大山的祖宗，掙來的诰命，也會落在王氏頭上。
兩人便對家裡的開支毫無異議。
因此，雖然繡行生意越來越紅火，但我依然分文銀子不曾孝敬到王氏和蕭大山手上。
我和蕭韶成親的第七年，我們有了一個女兒。
女兒剛滿月，蕭韶便收拾行李，前往省城，參加鄉試。
蕭韶離家之後，我擔心家中不安全，僱佣了家丁看家護院。
有了家丁，灑掃丫鬟、廚娘幫工這些自然也要有。
我對王氏和蕭大山不再吝嗇，告訴他們家裡現在條件好了，給他們做新衣裳，打頭面，每個月孝敬他們二十兩銀子。
謝娘子看在眼裡，隻道我終於和公婆交了心。
隻有我自己知道，我會對他們好，是因為還有一年，蕭青平就要回來了。
要讓狗和狗相互咬起來，自然要將家裡的狗喂飽了才行。
12
蕭韶奪得鄉試第一名，中了解元。
他回家匆匆見了我和孩子一面，就帶著行李進京。
他得提早進京，準備明年的春闱。
我給京裡的杜管事去了信，讓他照顧蕭韶。
然後一邊給蕭大山和王氏畫大餅，說等蕭韶中了狀元，就帶他們去京裡享福，一邊打起精神，等著蕭青平的歸來。
來年七月，捷報傳回雲縣，蕭韶果然中了狀元。
他天生奇才，又日夜苦讀，能蟾宮折桂，我並不意外。
蕭大山和王氏高興極了。
他們活了一輩子，萬萬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成為狀元郎的爹娘。
蕭大山喝得醉醺醺的，同王氏念叨：「蕭家祖墳冒青煙了啊，蕭家祖墳冒青煙了。」
然後又同我道：「等蕭韶回來，我們全家回白雲村祭祖，我去找族長，將蕭韶的名字寫進蕭家的族譜。」
說完之後，他又擔憂起來：「韫娥，你說，他現在是狀元郎了，該不會不承認是我們家的贅婿了吧！」
「怎麼會呢。」我安他的心，「蕭韶不是忘恩負義地人，我和他孩子都有了兩個，他怎麼會不認我們呢！」
「那就好，那就好！」蕭大山撫掌道。
我哄他們開心：「爹，蕭韶說，君上有意封他做京官，等封任下來，就回來接我們去京城。到時候你做老太爺，他再給娘求一個诰命。將來咱們的日子不知道有多好呢！」
「那太好了！」
蕭大山和王氏喜極而泣。
他倆開始日日盼著蕭韶帶著八駕馬車回來接他們去京城享福。
隻可惜，盼了一個月，他們沒有盼回蕭韶，盼回了他們的親兒子，蕭青平。
13
當年，西北軍宋小將軍的妹妹和家裡鬧脾氣，騎著馬就跑來西北找兄長。
誰知出了點事，剛好被蕭青平救了。
蕭青平受了傷，宋大小姐親自照顧他，一來二去兩人就產生了感情。
為了和宋大小姐在一起，蕭青平幹脆給家裡傳了他的S訊。
宋家並不是什麼權貴人家，隻是小小的武將家族。
蕭青平和宋大小姐成親之後，宋家使了闔家之力，又花了一大筆錢送禮，才為蕭青平謀來雲縣縣令這個職位。
八月十三，雲縣新縣令到衙門就職。
王氏同我講：「隔壁張嬸同我說，新縣令才二十幾歲，可謂年輕有為，她真是沒見過世面，等我們家韶兒封了京官，我要讓她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年輕有為哩。」
我笑眯眯的附和。
八月十五，家裡正在準備團圓宴，門房跑來稟報，說有客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