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憑什麼給她做，不給我做，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得罪不起，我灰溜溜地又重做了一份。
雖然我風評被害，隻有少數幾位出身跟我一樣貧寒的常在答應抱團取暖，但好在酬金已經足夠養活自己，晚上起夜也不會隻能幹巴巴地直灌涼水。
就在我偷偷摸摸都攢出點私房錢接濟家裡的時候，一位不速之客來了。
他穿得跟宮裡值班的侍衛沒什麼兩樣，但通身的氣質，絕不是他們能比的。
來人身長八尺，面如冠玉，風流倜儻，玉樹臨風，頸肩帶一顆紅痣。
他微微掃我一眼，「聽聞小主這裡有風味獨特的美食，特意前來開開眼界。」
聽著乖順恭敬，話裡話外卻是不容置疑地通知我呢。
我咬唇，斂眉，控制自己冷靜下來，手心冒出了汗——萬一應付不來，我的身家性命怕是就要交代在這了。
我顫顫巍巍地打開鍋蓋，聽天由命般地給他介紹我的拼好飯菜單。
雖然心裡發慌，但背得很流暢。
「甜而不膩的楊枝甘露奶茶，清爽可口，可定制口味的百越腸粉，風味獨特的牛雜粉面，純手工現擀，滋溜滋溜冒油的金黃炒飯，顆顆飽滿。」
「一兩銀子，全場通通隻要一兩銀子，物美價廉，童叟無欺，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支持免費試吃，不滿意不收錢！」
來人皺了皺眉，做出了一個招呼侍衛的手勢。
糟糕！
不知道哪句話觸了他的霉頭，他準備抹我脖子！
我腦中反復復盤，心不甘情不願地閉上了眼睛，正準備丟下面子求情，最起碼不要S人滅口吧，我今天還有幾筆訂單沒有追賬呢。
我S不可以，賬也不能銷。
我撲通一聲跪下了，我早就猜出來了，他是當朝的天子，也是我未曾謀面的夫婿，贏啟。
就在我朝前一個猛撲想要抱住贏啟的大腿時，頭頂突然傳來了一聲驚嘆。
「好獨特的味道，是你親手做的嗎？」
聽起來他意猶未絕，我眼見著他又舀了一大勺放進嘴裡，津津有味地品嘗。
「馨香撲鼻，香脆可口，還放了青豆，口口爆汁，好創意！」
聽聲辯位後，我立馬一個猛撲抱住了他的大腿，「皇上饒命啊，臣妾天天吃不飽，餓得五髒俱焚，離家又遠，思念故土，就想做點家鄉美食慰藉慰藉，別的娘娘吃後都說好，都讓臣妾幫忙做一份，陛下要是不喜歡，以後臣妾就不做了，求皇上開恩，饒了我吧！」
趁他不備，我做了個鬼臉。
略，不做才怪，餓S我算誰的？
我用手指沾沾口水，充當眼淚，聲嘶力竭地哭，沒有演技隻有力氣，贏啟看著我哭笑不得，扶也扶不起來。
這時，一個小太監跌跌撞撞進門口，跑進來撲通一聲，跟我一樣跪下了。
他手裡拿著根細長銀針，慌慌張張道：「陛下，奴才失職，這飯菜還沒有試毒呢！」
一雙纖瘦有力的手看我愣神，扶住了我的左右兩肩，拖住了我的重量，把我慢慢從地上抬起來。
我抬起頭，迎面撞上的是贏啟的笑容。
他笑了。
「愛妃不必驚慌，朕是吃了你做的美食，覺得味道很好。」
他用食指挑起我的下巴，我卻沒能把握機會三百六十度展示美貌，迎著油煙咳了兩聲，臉頓時真的變成淚汪汪的，還染上了一層緋紅，楚楚可憐極了。
我長得還算小家碧玉，贏啟盯著我也看得津津有味。
「今晚，朕就住在你的寢殿了。」
我哭笑不得：「陛下，臣妾還沒有單獨的寢殿，是跟其他幾位答應一起住的。」
皇帝真要來，那可是大寫的尷尬。
贏啟握拳在嘴邊輕咳一聲，似乎真有些尷尬，「怪朕，朕從前沒見過你，一下子沒想起來，你家是姓孟，祖父是督軍校尉，對吧？」
我點點頭。
「孟校尉浴血沙場，有膽有謀，你作為她的女兒也毫不遜色，溫柔賢惠，多才多藝，今後你就住在芷蘭殿，升為孟貴人吧！」
5
進了宮門，侍寢是逃不掉的，這個我早就有心理準備。
所以皇帝一層層剝下我的衣衫時，我也沒有過多的抗拒，亂世之中，我一個女子能苟活已是不易。
我想過我會在宮中老S，也有可能皇帝某天大發慈悲寵幸我一回，可我沒想到，他竟然連寵了我小半月，害我受了不少眼刀。
我開始覺得傳言說贏啟專寵離貴妃純屬子虛烏有，他跟離貴妃根本是貌合神離，隻是因著離貴妃父親的名聲遷就她，他甚至有時候還得低聲下氣地哄她。
但離貴妃的日子不會好過太久了，贏啟早就想除了擁兵自重的北離王，加上她為人脾氣暴躁，心狠手辣，早就有很多人在背地裡看她不順眼了。
一日清晨，我為贏啟更衣，宮女們卻慌慌張張前來稟報，說離貴妃來了。
離貴妃面若桃花，兩頰微紅，眼泛淚花，隆冬天氣她僅披著一件氅子就來了，凍得不輕，哆哆索索發抖，挺可憐見的。
「皇上有好些日子沒去臣妾宮裡了，臣妾做了皇上最愛吃的鳳梨酥和普洱茶，皇上要去嘗嘗嗎？」
不管怎麼樣，贏啟還得做做表面功夫，他滿面春風地迎了上去，用自己的身體為離貴妃擋風御寒，「愛妃，怎麼穿得這麼單薄？凍壞了寡人是會心疼的。」
離貴妃的面色頓時和緩了許多，「昨夜臣妾夢魘，夢見皇上不要臣妾了，所以今晨醒來什麼也沒顧得上，隻想跑來問問皇上是不是真的忘了臣妾了？」
做小伏低根本不是平日裡離貴妃的作態，估計她背地裡也收到些消息，時局動蕩，家裡讓她收斂一些，老是對當今天子耍些小孩子脾氣。
贏啟拂過離貴妃的額發，親手為她扶正了發釵，溫柔耐心地哄著：「今晚寡人就去。」
離貴妃笑了，她長得很好看，笑起來像是迎風綻放的臘梅。
她跟贏啟高高興興地走了，我在床上又賴了一刻鍾，才喊來宮女清溪為我盥洗梳妝。
豈料，離貴妃S了個回馬槍。
她掀起我的被子，庫庫扇了我兩巴掌，「賤人，讓你蠱惑皇上，給我等著，我要讓你身敗名裂！」
等她走後，膽子小的清溪才敢把我扶起來，她哭哭啼啼地為我鳴不平：「娘娘，她怎麼欺負人啊！」
我擦掉嘴邊滲出來的血，慢慢拍拍她的手掌，「別怕，她得意不了多久了。」
第二天中午，她卻向我討了一份百越腸粉，說是皇上點名要吃，讓我趕緊做了送過去。
頂著皇上的名義，我自然不敢耽擱，挽起袖子就開始幹活。
歇了小半個月，手都生疏了，但嘗了一口，味道還好，心裡想著我那些一起睡大通鋪的姐妹，我又多做了幾份，一起送過去，她們還差了人回來問我好，送了我一些小玩意兒。
「如今託貴人的福，每日溫飽有餘，沒有再忍飢挨餓了。」
在我尚有無力時，我也會順手幫幫她們。
沈安瑤最是活躍，問我能不能去花園裡泛舟，我應下了。
午後，我正打算小睡，一對帶刀侍衛突然衝進我的寢殿，把我押去鍾粹宮。
侍衛粗魯地扯著我的衣袖，狠狠把我摔在地上。
我還沒來得及抬頭，離貴妃一個茶盞丟到我臉上，碎裂的瓷片劃破了我嘴角，滲出了滴滴血液。
「孟思渺，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謀害皇上和我腹中的皇儲！」
「要不是今天我胎動異常，阿英擔心我，先給我試吃了你做的東西，那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暴斃身亡的就是本宮和皇上了！你說說究竟何人所為，你父親是不是勾結了叛黨，意欲S害皇上！」
6
我人微言輕，還沒來得及辯解，就被押下了大牢。
走的時候皇帝也隻是冷漠地看著我，全然沒了往日的親昵。
一朝枝頭鳳凰，一朝階下囚，古書中讀到的伴君如伴虎，成了我的現實寫照。
這次我的伙食比做答應時自然是要差得許多，兩天下來，送過來的隻有一碗泔水和一個發霉了好幾天的黑饅頭。
看著就像有毒的樣子。
吃也是噶，不吃也是噶。
我一邊吃一邊哭，在現代活著難，在古代給人當妃子活著更難，總有人看你不順眼，總有人想置你於S地。
好不容易生活才有點起色，轉瞬又成了泡影。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深夜，一個黑影悄悄踱到了牢門前，牢房潮湿，我睡了半宿睡不安穩，這腳步聲雖輕，但還是引起了我的警覺。
「誰？」
比起那雙柔弱圓潤的手，我更先聞到的是白面饅頭的香味。
「慢點吃，別噎著。」沈安瑤把水遞過來，讓我潤潤喉，我也顧不得什麼賢良淑德，溫柔體面，直直灌進嗓子。
可能人在金貴的地方待久了，總有些金貴的壞毛病，我在芷蘭殿裡住久了，待遇上來了，由奢入儉難，一聞泔水就想吐，兩天下來，人都快脫水站不住了。
沈安瑤來得及時，我很感激她。
「以後我每天都給你送點吃的過來，你就別吃那些不幹淨的東西了。」她擔憂地看著我。
我點點頭，也不跟她客氣，「難為你了。」
沈安瑤擺擺手，「這才哪跟哪啊，你升為孟貴人之後也沒有忘記我們，時不時地還接濟一點，我們才能僥幸免於飢荒，你是不知道這兩天後宮拖出去了很多S人，有的是上吊，有的是活活餓S了。」
她輕聲說：「我們是因為你才好不容易活下來的，現在你也要爭氣點！」
我抿抿唇，努力控制眼淚不掉下來，「嗯嗯！」
沈安瑤顯出悲傷的神情，「這後宮就是個吃人的魔窟。」
誰能說不是呢。
「你且安心等著，這事恐怕有轉機。」
我再問她，她怎麼也不肯多說了。
轉念我就明白了，肯定有人暗中警告她們了，我的境遇再糟也糟不到哪裡去了，還是不要拖她們下水了。
想到這兒，我說：「你每天託個人過來給我送口吃的就行，以後不要親自過來了，這裡又悶又潮湿，不是人呆的地方。」
「行，那你以後多保重，有空我就來看你！」
沈安瑤走了，不到一刻，又有一個人走過來。
我聽到這熟悉的腳步聲，直接背過身去，「皇上，請回吧。」
贏啟脫下鬥篷，在稀疏的光線中露出真實的面容，「愛妃，這是怪朕？」
我微微地搖搖頭，「皇上是天子，天子怎會有錯？錯的都是我們底下這些人罷了，我不過就是個替S鬼，替您扳倒離貴妃，扳倒越離王。」
越離王狼子野心，佣兵自重，在邊境多次挑起爭端，假傳聖旨，蠢蠢欲動，贏啟早就看他不耐煩了，隻是暗中籌謀布局，隻待一擊必中。
離貴妃是其中很重要的一枚棋子。
她是家裡的掌上明珠沒有錯，越離王很疼愛她也沒有錯，但是女人對於男人來說，對於他的事業和權利來說，並沒有那麼重要。
兩害相權取其輕罷了，都是利益，都是謀劃，都是犧牲品。
我又何曾不是犧牲品，全後宮就我最沒有後臺，又恰巧出了點風頭，礙了離貴妃的眼，所以那小半個月的專寵，於我是施舍，於離貴妃而言是做戲。
離貴妃動情了，所以她必輸無疑。
從離貴妃被送到贏啟的後宮的那一刻，也隻是被當做人質罷了。
人質而已，是生是S都沒有那麼重要。
從前贏啟看在北離的面子上，多少對離貴妃驕縱了些，可現在我觀他神色倒像是胸有成竹，志在必得，偽善的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
「等時機成熟，朕會接你出去，所有的苦隻是暫時的。」
7
我開始了漫長的牢獄生涯。
一句承諾實在太遙遠了，遠到我都覺得皇帝忘了大牢還有一位貴人，她姓孟名思渺。
兵馬四起，朝廷派人誅S了越離王，離貴妃也因罪伏誅，自己上了吊，算是保全了屍首。
贏啟昭告天下，越離王浪子野心，妄圖弑君，就地誅S，離貴妃受奸人蒙蔽，褫奪所有封號品階，貶為庶人，但為念舊情及腹中胎兒，特許她葬在帝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