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五歲那年,我第一次見到我哥,他送了我一塊巧克力做的貝殼。
那年夏天去海邊,我把貝殼當作巧克力吃了下去。
哥哥掰著我的嘴:「梁司嘉,你是不是傻?」
我哥留學回來的那一天,養母逼他和青梅訂婚。
「梁司祺,就算媽求你。為了你爸爸的公司,這婚也一定要結啊。」
我也在一旁幫著勸:「哥,嫂子等了你很多年,你別辜負她啊。」
突然,我哥轉頭瞪著我:
「全世界誰都可以逼我結婚,隻有你不行!」
我氣得直哭,發誓一整天都不要理他。
後來我問哥哥:
「哥,你為什麼不想結婚?」
哥哥又一次把貝殼巧克力塞進我嘴裡:
「梁司嘉,你是不是傻?」
1
「梁司祺,你和何婧從小一起長大,現在結婚有什麼不好?
「沒有何家的資金周轉,你要眼睜睜看著你爸一輩子的心血毀於一旦嗎?」
我看著哥哥臉上的巴掌印,嘆了口氣。
「哥,何婧姐挺好的,你倆挺般配的。為什麼你不願意啊?」
我從小就聽何婧說,我哥哥是她的白馬王子,她長大一定要嫁給哥哥。
哥哥轉頭瞪著我,像一隻兇狠的豹子。
「梁司嘉,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打著什麼算盤。
「你就是想和媽一起逼我結了婚,自己找個金龜婿!」
我從來沒有在他臉上看過那麼兇的表情。
和他剛才一下飛機就抱著我轉圈的時候一點也不一樣。
「你無理取鬧!」
我氣得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他自己不想結婚,幹嘛扯上我?
2
我坐在後花園的秋千上,決定今天都不要理梁司祺這個壞蛋了。
「嘉嘉,對不起。別生哥哥的氣了,剛才是哥哥一時衝動,說錯話了。」
哥哥低著頭走到秋千旁邊:
「這個給你。」
我瞄了一眼,是意大利的手工巧克力。
哥哥握著秋千的繩子,把巧克力遞到我面前。
「你小時候不是最愛吃這種巧克力嗎?我好不容易飛到意大利幫你找到的這家。」
「你不要,我就送給別人了啊。」
我扭過身子,一把搶過巧克力盒子:
「巧克力留下,你可以走了。」
看在巧克力的面子上,嘉嘉決定原諒哥哥三秒。
梁司祺刮了一下我的鼻子:
「小饞貓,巧克力比哥哥都重要。」
我拆開巧克力盒子上綁的精致蝴蝶結,拿出一塊「貝殼」。
梁司祺不知道,我愛吃貝殼巧克力。
是因為那是第一次遇見時他送給我的。
3
五歲那年,我剛被收養,第一次見到我哥。
一身西裝的小少爺拼盡全力在拆一盒巧克力。
以前在福利院過年,院長會給每個小朋友發一顆巧克力。
散裝的金幣巧克力。
裝在盒子裡的巧克力貝殼,我從來沒見過,更別說吃。
我眨巴眨巴眼,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你想吃這個嗎?」
小少爺拿出一塊「貝殼」,遞到我面前。
我左右看了看,大人們都不在。
於是迅速伸出手接過那塊「貝殼」,塞進嘴裡。
「謝謝哥哥,真好吃。」
我沒有忘記,院長告訴過我們,別人送你東西,你一定要說謝謝。
4
「哥,你為什麼不願意娶何婧姐啊?
「你們結婚的話,你還可以去他爸爸的投行實習,你不是學金融的嗎?」
我坐在秋千上輕輕地晃,梁司祺在後面輕輕地推。
「在你眼裡,你哥是為了這種事就隨便結婚的人嗎?」
梁司祺垮起了小狗臉。
「我不是這個意思。但何婧姐,她真的很愛你。
「而且你們真的很配啊。」
在福利院裡,院長經常會給小朋友講童話故事。
所有童話故事的結尾,王子和公主都會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嘉嘉,人要和喜歡的人結婚才會幸福。」
哥哥推秋千的力道減弱了。
秋千停在哥哥面前,
「哥哥,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我吃完一顆巧克力,抬頭後仰,看見星空下的哥哥。
「嘉嘉,我……」哥哥欲言又止。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在等何婧姐先跟你告白!」
哥哥一聽就炸毛了:「你個臭丫頭,敢開你哥的玩笑!」
哥哥伸手抹去我嘴角黑乎乎的巧克力。
「我剛回來,就聽說你最近和傅家二少爺傅海走得很近呢!」
「你胡說!我們隻是在畫展上認識的朋友!」
梁司祺擠上秋千,要搶我的巧克力!
我緊緊護住巧克力。
這時保姆劉阿姨衝出來:
「嘉嘉不好了,董事長要把少爺房間的畫都給撕了!」
5
我拉著梁司祺衝進房間。
哥哥藏起來的畫作散落了一地。
「媽!別撕,那都是哥哥辛辛苦苦畫的!」我攔在媽媽面前。
「梁司嘉,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這些畫根本不是畫廊買的,都是你哥畫的!」媽媽指著地上的畫。
我垂著頭,不敢直視媽媽的眼睛。
「我就說當初為什麼你哥S活不願意接你爸的班,原來都是為了這些!」
我不知所措地望向身後的哥哥。
哥哥看著一地凌亂的畫作:「是,我從來都不想學什麼金融,我想畫畫。」
當年,他問過媽媽,如果他不學金融去學畫畫,可不可以。
媽媽當場翻了臉:「梁司祺,我就你一個兒子,你爸不在了。你不繼承公司,誰來繼承?」
媽媽指著我身上的裙子:
「沒有這個公司,你和你妹妹吃的穿的從哪兒來?
「你要讓你妹妹回福利院流浪嗎?」
哥哥看了我一眼,再也沒提過要去學畫畫的事。
「梁司祺,今天你要是不答應和何婧訂婚,這些畫你就都別想要了。」
媽媽拿起地上一張畫,「呲啦」一聲。
深藍的畫紙上,頓時出現一道裂痕。
就像哥哥永遠無法彌補的夢想。
「哥,你說話啊!你跟媽說,你答應訂婚!」
我抱住哥哥的一隻手臂,急得要哭出來。
「哥,那張《星海》,你不是最喜歡的嗎?你快答應,別讓媽媽再撕了!」
哥哥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像一尊雕像。
我沒辦法,隻能衝到媽媽面前,奪下媽媽手中已經破損的畫。
「你給我閃一邊去!」媽媽伸手將我推開。
下一秒,我的額頭重重撞在書架上,兩眼一黑。
「嘉嘉!」
昏迷前,我看到梁司祺焦急的臉。
哥哥,別擔心,我救下你的畫了。
6
「哥……」
「嘉嘉,你醒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我睜開眼,梁司祺坐在床邊。
「你是不是傻?明知道媽在氣頭上,還非要衝上去。現在好了,醫生說輕微腦震蕩。」
我握著梁司祺的手喝了口水。
「那我怕來不及搶救你的寶貝畫作嘛!」
梁司祺把藥塞進我嘴裡。
「什麼寶貝,都不如你寶貝!」
「你說什麼?」
我以為自己聽錯了。
「對,我是梁司祺的寶貝妹妹!」
我吞下苦澀的藥片,笑得沒心沒肺:
我哥的臉色更難看了:
「你不是我妹妹。」
我的手一抖,水灑了出來。
我不是梁司祺的妹妹。
我隻是被梁董事長夫婦從福利院領養回來的小孩。
媽媽說,如果哥哥不能和何婧結婚的話,爸爸的公司就會破產,我們就要沒有家了。
可我不想再做沒家的小孩。
我抬起頭,看著梁司祺:
「哥,可以告訴我你喜歡的人是誰嗎?」
7
哥哥最終也沒告訴我他喜歡的人是誰,但他送了我一條貝殼手鏈。
說是為了感謝我奮不顧身堅定守護他的夢想。
「司嘉,對不起啊,媽媽不是故意的。都是被那混小子氣的。」
媽媽買了我最愛吃的草莓蛋糕來看我。
我笑著拉過媽媽的手:「沒關系,媽媽,不疼」。
媽媽把我從福利院帶回家,我很感謝他們,怎麼會怪她呢?
更何況是我先幫哥哥瞞著媽媽畫畫的事。
「你說,這混小子怎麼就不開竅呢?
「他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所以才不願娶何婧?」
我搖搖頭,應該是沒有吧。
「我就說嘛,兩個人青梅竹馬,那混小子怎麼可能不喜歡?就是嘴硬罷了。」
我想,是啊,怎麼會不喜歡?
「傅家二少打電話給我,聽說你住院了,想來看看你。我看他挺喜歡你的,你看……」媽媽還在說話。
我有點累,腦子昏昏沉沉的。
但看著媽媽期待的眼神,我知道自己不能拒絕。
於是,第二天一身高定西裝的傅海,像隻開屏的孔雀,捧著一束火紅的玫瑰花踏入了我的病房。
8
「司嘉,聽說你受傷了,我真是擔心得寢食難安,食不下咽,廢寢忘食……」
不會用成語您可以別用。
「司嘉,等你傷好了,我陪你去畫展看畫吧。聽說你最愛看畫了。」
我看著窗外發呆。
媽媽說,梁司祺今天要代替爸爸去參加何家新店的開業典禮。
何婧也會去。
「戒指,鮮花音樂,都準備好了。
「希望這次那臭小子爭氣一點!」
我的腦子又開始發暈了,下意識地冒出一句:
「畫展裡有《星海》嗎?」
「什麼?」傅海滔滔不絕的嘴停了下來,盯著我看。
「沒什麼……」
突然病房的門被大力推開。
「嘉嘉,跟我走……」
梁司祺大步走進來,像是一路跑來醫院,額前的碎發凌亂不堪。
「哥?」
梁司祺抬眼看見站在我身旁的傅海,視線最終落在放在床頭的紅玫瑰上。
「梁思佳,你生個病,桃花都那麼旺啊!
「今天讓我求婚的事,是不是你和媽串通好的?」
我腦中嗡鳴,求婚?
哥哥,跟何婧求婚了嗎?
9
我記得三年前哥哥出國的那一天,濱城下了好大的雨。
「真的不要我去送你嗎?」
哥哥拿過行李箱轉身出門。
「不用了。」
我站在門口,看著哥哥的背影。
「證件有沒有帶齊呀?
「飛機上會不會冷?
「要不要再帶一包餅幹?」
我事無巨細。
可總覺得哥哥今天氣壓很低。
「梁司嘉,我不是小朋友,你也不是老媽子。」
哥哥冷著臉回應。
「與其擔心我,不如擔心你三模的成績。我留給你的筆記,你記得看。」
「還說我是老媽子,你才是吧。」我笑著送他出門。
就在門關上的一剎那,我還是忍不住問出了那句話:
「哥,你一定要走嗎?」
梁司祺沒有回答,徑直走出了家門。
等哥哥走後,我才發現,他沒有帶傘!
於是我撐著傘,又抱了一把傘,追了出去。
可載哥哥的車已經沒了蹤影。
我站在瓢潑大雨裡,等了好久才等到一輛出租車。
「師傅,麻煩您開快點,去濱江機場!」
我抱著懷中的雨傘,一心想著要把傘送到哥哥手上。
沒有傘的哥哥,要怎麼一個人度過英國湿冷的天氣呢?
10
等到了機場,我迫不及待地跳下車。
司機師傅衝我喊:「小姑娘,你忘了一把傘!」
我來不及回頭,衝進機場大廳,搜索著航班大屏。
還好,因為天氣原因,航班延誤了,哥哥應該還沒走!
我緊緊抱著手中僅剩的紅色雨傘。
身上的衣服已經湿透,幸好懷裡的傘沒有。
要不然一會兒就不好交給哥哥了。
終於,我在安檢的入口處看到了哥哥的身影。
「快點!再跑快點!」我的心裡有個聲音在喊。
「哥!」
離哥哥還有二十米,我就要喊出口——
突然,哥哥身邊出現了一抹穿白裙子的身影。
女孩將一把全新的藍色雨傘遞到哥哥手邊。
然後踮起腳,在哥哥耳邊說了什麼。
幾秒後,哥哥接過傘,將她摟入懷裡。
我的腳步頓住了。
11
擁抱結束後,何婧姐揮手和我哥說再見。
我哥也衝她微笑了一下,拿著那把藍色雨傘走進了安檢。
然後,兩個人都消失在視野裡。
我站在人來人往的機場,卻不知道該走向哪裡。
後知後覺地感到全身發冷,才發現自己有多傻。
沒帶傘的哥哥再買一把新雨傘就好了啊。
那天回去後,我發了一場高燒。
睜開眼,還是在病房裡。
「哥哥,你冷靜一點,司嘉今天一直在病房,哪裡都沒去。」
傅海一頭霧水地攔著梁司祺。
「況且,求婚是好事啊!幹嘛跟妹妹發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