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說你怎麼才來啊，媽的房子燒成這樣也住不了了，你要麼拿錢給媽重新蓋一個，要麼直接給媽在城裡買一個吧。」
爸爸從口袋裡拿出口罩給我戴上，又指了指大伯家的房子：「房子燒了，跟我有什麼關系，那不是還剩一個麼。」
大伯看爸爸油鹽不進，突然想到什麼，嗤笑出聲。
勾著一絲陰狠的笑容，「行，你不管就算了，反正你也隻剩這一個了。」
爸爸愣了一瞬，我輕輕拽了拽他的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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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輛救援車也很快趕到現場。
剛要拉管救火，大伯突然衝過去擋在前面：「我說了這個房子不需要救火，你們聽不懂人話是不是？」
奶奶捂著心口癱坐在門口。
我繼續低頭畫畫。
「我們是收到群眾舉報，火勢蔓延已經威脅其他居民安全了，請你不要阻礙執行公務。」
大伯往後跑，跟奶奶告狀。
「媽，您看他們，您倒是站起來攔著點啊。」
說罷，大伯點點她胸前的符紙。
奶奶一下子像打了雞血，擦掉嘴角的血，衝上前。
「今天有我在，這火誰也別想滅！」
「誰要是碰了我一根頭發絲，我就要你們好看，識相的都給我滾遠點兒。」
大伯在奶奶身後一臉得意地，環著胳膊看戲。
身後濃煙已經把房子燒得不成樣子，再不救損失的恐怕就不止是奶奶家。
消防員沒管那些，直接讓人把奶奶和大伯拉走。
「火勢越來越大了，快點清離老人孩子，趕緊帶離現場。」
大伯回頭看了眼燒得已經不堪入目的房子，也懶得再跟消防員糾纏了，直直走過來。
嘴角掛著挑釁的笑意：「弟弟，別說我當哥哥的不照顧你，你說說你生了倆賠錢貨，以後老了誰給你養老啊。」
「你不如現在對我好點，我兒子以後順帶就幫你養老了，多好。」
後面消防隊的拉開隔離帶，清點人數。
「大人，小孩，相互確認一下是不是都已經安全撤離出來了。」
大伯指著被燒毀的房子，放肆大笑：「哎呦，房子都燒成這樣了，裡面真要有人估計早都燒S了吧，哈哈哈哈。」
大伯說完就插著兜大搖大擺地往自家走。
剛到門口時，大伯母從院子裡跌跌撞撞地跑出來，跟大伯一下子撞在一處，兩人紛紛倒在地上。
「瞎了你，不看路啊。」
大伯母搖著腦袋嗚咽，雙眼失了神。
斷斷續續地說著：「兒子…兒子…不見了……」
「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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țû⁸大伯蹲下揪著大伯母衣領，面容緊繃。
哆嗦著問：「兒子哪兒去了？」
大伯母哭著搖頭，凌亂的碎發被寒風刮在臉上，略顯狼狽。
「說啊！」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拿著球跑出院子……」
大伯母一邊傷心落淚，一邊自我安慰：「兒子……可能去別人家玩了，還……還沒回來，肯定不會有事，不會有事的。」
大伯母癱在地上，小聲呢喃。
一陣風刮過，爸爸將我護在懷裡。
大伯緩緩起身側眸瞥見院子裡的皮球，一下子怔在原地，雙臂頓時無力地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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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
妹妹放開媽媽的手，一下子撲到爸爸懷裡。
媽媽則是過來攏了攏我的頭發，看到我臉上的傷口，心疼地手指微顫。
一把將我摟在懷裡，哭出聲音。
不遠處的大伯看到妹妹，先是愣住，隨後滿眼的不敢置信。
突然往後退半步，瘋了般地大吼著：「不可能，不可能！」
「她怎麼可能出現在這，她應該在房子裡的，她早就應該被燒S了，這不可能……不可能……」
「奶奶把我趕到屋外，給弟弟燒雞腿吃，可是我太餓了，就去你家偷了點東西，大伯你不要發火啊，待會兒我讓爸爸賠給你。」
妹妹天真的聲音穿透濃煙和寒風，直直地送入大伯和大伯母的耳朵裡。
與此同時，裡面響起消防員的聲音。
「隊長，裡面有人員被困，判斷身型是個小孩。」
兩句話猶如晴天霹靂，劈碎了大伯母最後一絲幻想。
她ţũ̂ₐ癱在地上，捶著胸口哭嚎：「是我的孩子啊，是我的……」
一口氣沒上來，直接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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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被滅得差不多，消防員懷裡抱著一個已經被黑煙染透的孩子從裡面衝出來。
醫護人員見此，拿著準備好的救護工具過去。
大伯不由自主地挪動著腳步，直到看到護士把孩子的臉擦拭幹淨，他頓時腿軟跪在地上。
「怎麼會是我兒子……」
大伯雙手抓地，指尖被磨損透出絲絲血跡。
他跪走到醫生跟前，抓著醫生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我兒子怎麼樣了，醫生，求求你一定救救他，求你了。」
醫生不斷在做緊急搶救，面對病患家屬的請求，她也隻能無奈作答：「患者目前吸入大量煤煙，導致休克。」
「很可惜救援時間拖得太久，已經錯過最佳治療時間，不過我們會盡力救治的。」
大伯低著頭，瞬間失去了力氣。
一旁的奶奶已經魔怔了，攥著胸前的符文挨個給人展示。
邊說邊笑：「嘿嘿，我有天神護體，S不了。」
「那個小妮子還騙我說隻能活幾天了，放屁！」
繞了一圈來到大伯跟前，顯擺著手裡的玩意，嘴裡不停念叨著：「兒子，這場火燒得太好了，這是天神降臨專門來保佑我的，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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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突然拽著奶奶跪下，瘋狂搖她。
「是你讓我兒子去你院子裡的，是你攔在門口不讓消防車救援的，是你耽誤了我兒子最佳治療時間的！」
「你個S老太婆，害人精，你怎麼不去S啊。」
奶奶一個煙鬥甩在了大伯臉上，沒有氣色的臉上滿是溝壑。
「你敢咒我！」
「我可是受天神庇佑的！」
大伯卻一把將奶奶胸前的符文撕扯下來，在手裡撕成粉末撒在空中。
握著奶奶的肩膀瘋狂大喊：「什麼天神庇佑，都是假的！假的！」
「符文是假的，你的病是真的！」
「你明明都快S了，還要害我兒子，我兒子要是S了，我要你償命！」
大伯突然抬頭，對上我的視線。
眼中狠戾像是要把我撕碎，「還有你！」
「我要讓你給我兒子償命！！」
大伯順手撿起一塊幾公斤重的大石頭，朝我砸過來。
爸爸提前將我護在了身後，正要攔住大伯時，面前的人忽然自己倒下了。
大伯倒下的一瞬間，奶奶還保持著把石頭扔出去的動作。
而大伯艱難回頭時看到的隻有奶奶因扭曲而恐怖的面容。
奶奶譏诮著開口：「我有天神保佑，要S也是你先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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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帶著我去醫院包扎傷口，又被醫生安排做了霧化，並提醒要我留在醫院先觀察一天。
回病房的路上，醫院走廊裡傳來斷斷續續的哭聲和抽噎聲。
手術室門口，醫生搖了搖頭，「孩子腿骨燒焦，我們也盡力了，但還是沒能救回來，請家屬準備一下吧。」
大伯母穿著病號服從不遠處跑過來，臉色慘白，嘴唇寡淡，沒有一絲血色。
抓著醫生的胳膊：「不可能，我兒子不會有事，醫生你再搶救一下，我兒子不能有事的。」
醫院每天病患這麼多，這樣的事情醫生見了不少。
除了惋惜也隻能安慰：「沒辦法，實在是錯過了最佳治療時間，哪怕再早幾分鍾，或許也有救治的可能，但現在……真的無能為力。」
「退一萬步來說, 就算真的能救回來, 孩子將來也會活在痛苦中, 節哀吧。」
醫生剛說完，大伯母腿一軟再度陷入了昏迷。
根據醫院給出的報告，大伯兒子全身皮膚組織燒傷, 腿骨燒焦，呼吸道嚴重Ṱų⁶感染，S亡原因：嚴重缺氧導致的窒息。
大伯被奶奶用石頭擊打到腦後, 導致大量出血形成腦癱。
因為沒人管，現在隻能安排暫時躺在醫院裡。
但醫院沒有免費救治的項目，尤其是像大伯現在這樣生活不能自理的情況下，沒有家屬籤字, 就算自動放棄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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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災結果下來了, 經過人員現場勘查, 在奶奶家後身有一個空的汽油桶，而且在大伯家的雜物間裡也發現了一模一樣的汽油桶。
大伯在癱了不久後, 因為沒有跟進治療，已經沒了。
警察隻能把大伯母帶回警局問話。
大伯母知道兒子țú₅沒了後，魂不守舍的像個傀儡，在被警察詢問的過程中她眼睛眨都不眨，全盤託出了事情實情。
火是大伯親手放的, 想燒了老房子拿補助金在城裡買新房子, 又怕燒房子會引來奶奶不滿，於是騙奶奶說找了先生給奶奶算命。
奶奶生著病，不想去醫院, 卻偏信什麼一張符紙能讓人起Sƭŭ⁻回生。
大伯一跟她說不喜水, 奶奶深信不疑，硬是攔著消防車不讓噴水。
這也間接導致了大伯兒子失去了最佳救援時間而失去生命。
而奶奶自此之後就變得神智不清，家裡的院子也沒錢重修，隻能住在被燒得黑漆漆的房子裡。
渴了就跑去河邊喝水, 餓了就去路邊搶小孩子吃的。
一來二去，鄰居都把她當作瘋子, 紛紛避退。
後來有一天, 當地新聞播出某村老人在院中自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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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下班接我放學，帶我來了超市。
「多拿點兒梨, 媽媽晚上回去給你煮梨水。」
現在看見梨就想吐, 自從做完霧化, 媽媽每天都要給我煮梨水。
我悄咪咪地把梨拿出去一盒換成我最愛的無花果。
媽媽就當沒看見, 笑了一下。
突然，我身後有人大喊。
「搶孩子啦！救救我的孩子！」
我回頭，看見一個排架的售貨員懷裡抱著孩子往外飛奔。
可能是一時沒找到出口, 還沒到門口搶孩子的就被超市安保攔了下來。
抓到她時, 她還朝對面那小男孩伸手：「乖，到媽媽這來。」
我認出了那人，是大伯母……
後來這事被路人發到網上火了, 後續是顧客堅持要追究她的責任，直接將人告上了法庭。
結果當庭宣判大伯母無罪釋放。
因為她被診斷出有嚴重抑鬱症。
一直到過了好多年，我都沒有再見過她。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