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笙笙,你告訴朕,他想做什麼?」
「皇上,我爹……鄔善這人雖然為人猖狂了些,可他真的沒有造反的理由啊。
「您細想,他不過是臣子,臣理應忠於皇權,謀逆乃冒天下之大不韪,受千夫所指。
「再加上,他沒有兒子啊,他這輩子就我這一個女兒,後來四處打仗,身邊連個女人都沒有,他搶了皇位也沒奔頭啊。」
裴寂輕輕笑了笑,從龍椅上起身,走到我面前,如玉的手指抬起我的下巴,聲音格外溫柔。
「你說得很對,朕也相信鄔總督忠肝義膽,私自招兵想必也是無奈之舉。
「朕答應你,隻要他的兵不入京,這輩子,他都是高枕無憂的臨川總督。
「不僅如此,朕還會給你們鄔家無上榮耀,朕後位懸空,笙笙,隻要你想要,這後位,就是你的。」
裴寂的手指順著我的側臉慢悠悠地往下落,滑過我的脖頸,落在我微敞的衣襟。
他輕輕一勾,便靈巧地勾開了袋子,外衣散在金子上,瞧著有些硌人。
我閉了閉眼睛,在心裡怒罵祖宗十八代。
老東西,我都要為你獻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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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我今……」
「皇上!」
一道女聲和我的聲音同時在空曠的殿內響起。
我隻是微微看到一抹脆弱的影子,便被裴寂擋了個嚴實。
我歪頭正要細看,裴寂便抬手蓋住我的眼睛,聲音帶著慍怒。
「貴妃一點規矩都沒有。」
果然是徐牛花。
「皇上將臣妾留在勤政殿,難不成還要臣妾獨守空房不成。」
裴寂不辨喜色地笑了笑:「貴妃說得也是,朕與笙笙來日方長,今個兒便先陪貴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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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政殿內的十二連枝燈晃了晃。
殿內便隻餘下我一人。
很好,又被截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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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丹是馬背上的民族,好武善鬥,以一當十。
軍中再次傳來戰敗,戰報上藏丹已經接連拿下三座城池,城中百姓盡數被囚為奴隸。
藏丹不僅搶掠百姓錢財糧食,更是在城中大肆屠S,尤其是十歲以下稚子,幾乎不留活口。
大燁百姓人人自危,怨聲載道,不少之前防範我爹的朝臣都開始進言請旨,請求皇上下旨許我爹出兵。
裴寂氣得摔了一套漢白玉瓷碗。
他初登寶座,手下大多是文官,唯一的武將已經落敗,聽說主將被砍斷一雙手臂,這輩子都打不了仗。
可這時候,若是裴寂下旨請我爹出兵,我爹的三十萬人馬便從有意造反變成了名正言順。
無疑是往他脖子上架了把刀。
依照我爹戰無不勝的行軍手段,若是大敗藏丹之後直接擁兵進京,百姓在劫後餘生的激昂情緒之下,隻會將其視為救贖,如此裴寂,根本沒有一擋之力。
可眼下下旨也成了必行之路,否則一旦大燁被藏丹攻破,百姓家破人亡,裴寂即便守著皇位也會成為千古罪人。
他不敢賭。
「笙笙,你來。」
發泄完的裴寂已然又變成之前那個溫潤如玉的公子,他剛剛寫好聖旨,手中還提著筆。
「看看這句。」
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爾等功成,可卸兵歸臨,特允國丈及其左右副手入京觀賞朕之大婚。】
「可好?」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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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受命徵戰大將軍後,即刻出兵。
他九月拜將,便孤軍進駐藏丹佔據的禹州,以自身為誘餌,指揮各路軍馬合圍叛軍。
十一月,反包圍完成,開始猛攻。
十一月底,大軍S進禹州,將叛軍追到禹州與平原交界的深山老林。
十二月下旬,在林中SS大半叛軍後,追著餘下叛軍到了平原。
隻用了二十日,便將藏丹餘孽徹底圍剿坑S。
一時,我爹在民間威嚴大盛,已經到了百姓隻知鄔善不知皇帝的地步。
大軍並未聽從裴寂的旨意,班師回臨,反而一路南下,直搗京中。
最令人難以置信的是,途中各路城池無絲毫反抗,紛紛開城迎軍,不過半個月,臨川大軍就駐扎到城樓一裡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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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此時此刻,前不久還信誓旦旦承諾我爹不敢造反的大臣,已經無法再自欺欺人。
為首的陳相甚至當眾進言,此時此刻,若想抵擋鄔善,唯有令其女擋於陣前。
虎毒尚且不食子,我爹若是為了謀逆不惜在百姓面前射S自己的親生女兒,那麼不必裴寂多言,他身後的臣下也會對他心生疑慮,擔心他日後鳥盡弓藏,不敢盡忠。
裴寂聽完眼底劃過一絲不忍,他揮手讓大臣們退下,獨自進了內殿見我。
「笙笙,你還記得雲歌嗎。」
我睫毛微微顫了顫。
雲歌是我十五歲那年在臨川包了半年的小倌。
他和小倌坊裡任何一個小倌都不一樣,他不圖我金子,也不圖我權勢,屬於想讓我白白看身子的那種。
我去得不多,一月能去五次有餘。
雲歌每次都安安靜靜為我奉一杯茶,點上安神香,為我彈一個午後的小曲,任我一覺酣睡至傍晚。
那是很多很多年來,我睡過為數不多的數次好覺。
我甚至每每看著他沉靜的面容都在心裡許諾,等日後塵埃落定,我一定回去為他贖身,將他安置在府中。
畢竟這年頭,貌美懂事的男人,實在是太稀缺了。
裴寂站在我身前,抬手撩起我散在額間的發。
「笙笙,那段日子,我是真心實意盼著你來。」
我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看著裴寂。
他也不打算讓我說話,隻是掛著笑自說自話。
「那年得知你與鄔總督入朝,我提早兩個時辰便著了朝服候在東宮外迎你。
「你曾說過,我總著淺色浪費這好顏色,又說黃色挑人,我若是穿上,你定然歡喜。
「我以為你當真會欣喜,卻不想,一別經年,再見,你已經忘記了我。
「京中有規,非隆重典禮或大朝會,不允著朝服,因著此事,我被你爹在朝中彈劾不敬父皇,就連父皇都以為我有不臣之心。
「可是笙笙,我當時隻是想讓你看一看。
「我想告訴你,我記得你說過的每一句話。」
我恍惚間想起那日的裴寂,怪不得他在看到金子時,眼眶子都紅了。
「原本想著,咱們來日方長,日後總有相認的日子。
「可世事無常,今日,我想以雲歌的身份告訴你,讓你入京為質不是本意,娶你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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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徐牛花一左一右被架上城樓。
裴寂站在我們中間,身後是金燦燦的金吾衛,樓下是臨川的三十萬鎧甲大軍。
我爹坐在馬背上看到我很激動,歡喜地朝我晃著大旗,問我是不是還好好活著。
我翻了個白眼,很想告訴他,我之所以有現在,其實都是他害得。
不等我開始吐槽,徐牛花激動地哭了。
她站在裴寂身邊,直勾勾看著我爹,泣不成聲。
甚至越哭越大聲,哭得我心都他媽的慌了。
「徐牛花,你幹什麼,你不是愛皇上愛得S去活來嗎。
「你不能因為我爹要造反稱帝,立馬就移情別戀吧?
「感情你愛的真是皇帝啊。」
徐牛花也不反駁,伸出手顫顫巍巍地指著我爹,不管不顧地扯著嗓子大喊。
「我終於等到你了!」
……
一瞬間,空氣都凝滯了。
雙方大軍幾十萬人馬都有點蒙。
「吧嗒吧嗒……」
有人騎著馬從大軍中走出,漸漸行至我爹身旁,他抬起眸子,衝著徐牛花微微一笑。
「牛花,我來了。」
……
徐牛花抱著城牆就是一陣痛哭,裴寂被她哭得腦仁疼,命人捂住她的嘴,中氣十足地朝城樓下喊。
「四弟,你果然沒S。」
四皇子裴韫手握槍戟,英氣風發。
「多虧父皇保佑,臣弟才能在中了大哥的奇毒後又奇跡般醒了過來,否則臣弟怕是沒命活到再見大哥一面。」
裴寂「哼」一聲:「父皇從小到大最鍾愛的便是朕,就算是保佑,他也該保佑朕才是,又怎會保佑你?」
「嗖!」
一支箭從裴寂眼前穿過,裴寂微微側頭,堪堪躲過。
「放屁!你這個弑父S害同族的畜生,你不配提起先帝!」
我爹這老匹夫,一提先帝就暴躁,扛著槍就要S上城樓,一點不按套路出牌。
「鄔總督,眼下造反的是你,要推翻先帝王朝的也是你,不配提起父皇的更是你。」
我爹又炸了:「你放屁!你為了一己私欲,謀害長公主,暗害四皇子,朝中但凡有臣下與四皇子親近,你便極力打壓,毒害其滿門。
「你知道先帝意圖廢太子另立,便伙同宮中太醫在先帝酒杯中下毒,致他意外身S,樁樁件件,都足以說明你德行不端,品行卑劣,你不配為帝!更不配坐擁他的天下!」
我爹的聲音在城樓間來回回蕩,振聾發聩。
裴寂卻淡然得很,他勾唇笑了笑,不緊不慢地牽住我的手。
「嶽丈大人說什麼呢,朕知道咱們之前有些誤會,您不想笙笙嫁給朕,朕也能明白。
「可朕已經貴為天子,朕可以對嶽父從前的不敬既往不咎,也原諒嶽父今日愛女心切口不擇言。
「朕已對笙笙許諾,隻要嶽丈大人安穩鎮守臨川,這天下,朕與笙笙共享。」
我爹像是聽到什麼辣耳朵的事情,手一抖,槍掉了。
「你說什麼?你和誰共享?」
裴寂又笑了笑,牽起我的手朝我爹晃了:,「嶽父這是高興傻了?」
說完又回眸看了看我,示意我說兩句。
我趕忙點頭,我的確是應該說兩句,於是我咳嗽一聲:「勞煩皇上先松了我的手,我掏個東西。」
裴寂無奈地笑笑:「笙笙,這時候就別掏金子了。」
「放心放心,我有數。」
我在懷裡猛摸了一陣,在一堆金子下邊摸到了一個卷軸,我費了好大的勁將卷軸從金子底下抽出來,不等裴寂反應,便將卷軸扔下城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