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母親和張太君眉頭微皺,但看清人之後臉色稍緩。
「郡主可是看錯了?妙妙手中什麼也沒。」
我也微微垂頭:「回稟郡主,臣女手中什麼也沒有。」
在清樂郡主眼裡,我的行為是心虛,是不安。
「怎麼會?本郡主親自瞧瞧!」
說著便上來強硬拉起我的手,一副了然的樣子,聲音大了幾分:「呀!你這手上……」
她的臉色突變,而我的手光潔白嫩,一看便是好生養著的。
清樂郡主抓著我的手,揉揉自己的眼睛:「不可能,不可能,哪兒去了?」
眾人面露疑惑,不明所以。
張太君掛著僵硬的微笑:「郡主?若是看錯了就請入席吧。」
母親臉色不好,將我的手從郡主手中搶過,語氣稍冷:「郡主沒什麼事就請回吧,莫要喧,賓,奪,主。」
最後幾個字咬牙切齒,想必她一定是想到了我手上的繭。
親生女兒自幼幹重活,好不容易用御賜藥膏消掉,原以為那段過去也會隨之抹去。
卻不想,有人竟想當眾挖出來。
這不再是我一人的事,這是不將姜府放在眼裡。
要是別的皇親國戚,母親和張太君還有所顧忌,可她是清樂郡主。
父母雙亡,靠著皇族餘恩生存。
而張太君的兒子是當今首輔,我的父親是戶部尚書。
說好聽點,敬重她是守禮,不好聽點,便是給已故安王面子。
我朝她勾起唇,滿意看著她的眼神逐漸驚恐。
6
當天晚上,我剛卸下珠釵,一道鮮紅的身影朝我撲來。
我側身躲過,笑了:「哪來的丫鬟,敢以下犯上!」
來人穿著上好的蜀錦,卻戴著我前幾日挑剩下的耳墜。
那張臉很完美,若掉幾滴淚便能令人魂牽夢繞,可如今卻有些扭曲:「賤人!賤人!賤人!就憑你也想和我搶!」
我眼神無辜:「哪來的瘋婆子?」
一個面生的丫鬟突然抱住她,耳邊不知道說了什麼。
那個女人面色緩和,但眼神還是透露著恨意。
「我叫姜妙念,姜府真正的大小姐,你隻是個下等人。父親母親還有兄長隻是看你可憐,不要妄想別的東西!」
她想到了什麼,突然輕笑一聲:「說起來,你能回來還多虧了我呢!若不是我命好,現在怎麼輪得到你嫁給魏哲?不過,他再好,也是我不要的東西。就像那顆夜明珠。姜妙,你鬥不過我的。」
離開前她陰鹜地看了我的手一眼。
而我的心髒傳來密密麻麻的疼痛,似是喚起了這具身體悲痛的回憶。
盡管早就知道我的回來不簡單,可現在還是疼得要命。
我跌倒在地,掙扎著爬起來鎖住門,關了窗。
嘴唇發白顫抖,說出來的話卻結了冰:「姜妙,這就是你求人的態度?再不滾出來我現在S給你看!」
身上的疼痛瞬間消失,眼前出現和我一模一樣的女子。
她眼中滿是不甘,卻還是跪在我面前,聲音如蚊子一般:「對不住,我沒忍住。」
她才是真正的姜妙。
S在了那個不知名的村落,S在了那個男人手下。
而我,是與她做交易的人。
「收起你那上不了臺面的小伎倆,你要知道,是你,別無選擇。
「該教訓的一個也跑不了,這並不代表你能拿捏我。」
姜妙咬著下唇,哽咽開口:「我要讓她生不如S,受盡我所受的一切!」
我心中嘆息,還是軟了語氣:「姜妙念雖是利益既得者,但你的遭遇並不是她一人所為,也不是一切的源頭。」
「轟!」窗戶突然被吹開,不知何時外面陰天密布。
她轉頭看我,流下血淚:
「她取代了我原本的地位,不管是父親母親、兄長,還是魏哲!甚至是我一手帶大的孩兒,他們都拿我當替代品!如果不是她,我不會名聲盡毀,被人丟進尼姑庵,不會當著全城百姓的面赤裸跪行,也不會一遍遍陷在這裡……」
眼看著姜妙有些不對,我趕緊刺破手指,點在她的額頭上。
剛剛才紅潤起來的臉瞬間發白,額頭冒著細汗。
心裡也慌了神,要是她的靈魂出了事,我就算失敗了。
好在,我的血還能用。
7
第二日姜晨便帶我去見父母。
一路上,他一邊說一邊觀察我的臉色:「其實府中還有一位小姐,原本我們是怕你介意,想你熟悉了環境再介紹給你們認識。」
「念念平日裡嬌縱了些,但……她是無心的。」
我腳下一頓,抬頭看向他的眼裡隱隱有淚光:「兄長,我不在的日子,妹妹應該與你們的感情更深厚吧。」
姜晨有一絲愣神,抿了下嘴唇,眼中多了些溫柔:「你離開後,念念便進了府。剛開始,她知道自己不是親生的,是給你擋災的,所以處處小心,處處討好。在學院總是被人欺負,和你當時一樣,是個受氣包。還是我出面,那些公子哥小姐們才收斂一些。」
我面露疑惑:「擋災?她不是我的親妹妹?兄長,什麼叫作我離開後,我不是被奶娘擄走的嗎?」
一連串的問題讓姜晨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臉色有些發白。
他眼睛不敢看我,轉移話題:「妙妙,其實她比你大,但這些都不重要,你回來就好了。父親母親還在等我們,我們趕緊去吧。」
我拉住姜晨的衣袖:「兄長,我有知道真相的權利,這不隻是你隱藏的事情,還是我所生活的十幾年。」
姜晨深深看了我一眼,最終告訴了我一切。
原來,我兩歲時,行蹤不定的國師突然出現在姜府門口,說我及笄前必有一難。
父親母親便讓奶娘帶我離開,承諾會在及笄時接我回來。
而他們則找一個年齡相仿的女孩,替我擋災。
這麼說來,姜妙念其實對我有恩。
也是因為此,姜府對她總是寬容了些,日後我與她若起爭執,我也應當讓著她,否則,我便是不知恩圖報。
這步棋走得真狠,早早壓我一頭,還無從辯解。
在世人眼中,我完好無損歸來,是姜妙念的功勞。
沒有人懷疑國師的話。
後來,奶娘身S,姜府不能接回一個克S奶娘的小姐,於是便編了個我自由外出雲遊的謊言。
為了不讓我對姜府有怨懟,又編出奶娘擄走我的謊言。
除了國師,這一切都說得通。
背後之人幾乎摸準了所有人的心思,預判了所有人的行為。
可,奶娘為何在S前篤定姜府會來接我?
8
見到姜妙念時,她正將頭放在母親的膝上,蔥白的手指把玩著母親腰間的香囊,溫順的模樣與昨日判若兩人。
母親和父親臉上掛著我從未見過的笑容,遠遠看去像極了一家三口。
經過這些時日,父親母親對我多了些親近,如今熟絡地招呼我。
「妙妙,快來,昨日的事母親也聽說了。
「念念在我身邊好些年了,她呀隻是一時情急,這不,剛剛還一臉愧疚,想著怎麼和你道歉呢。」
旁邊傳來一聲輕咳,父親一揮手,決定了我的決定:「行了,日後你們兩個也要相互扶持,妙妙,念念這些年功勞不小,現在你回來了,我們決定認念念為義女,也算對得起念念。」
我還未開口,他便不耐煩了,這些日子的殷勤白獻了。
餘光看見姜晨有些忐忑,但看向姜妙念的眼神很是關心。
於是,我笑著開口:「好啊,姐姐比我年長,又替我擋災多年,這些都是應該的。日後我有的,定不會少了姐姐的,隻求姐姐不要對我心生怨懟。若非我當時是個兩歲孩童,定不會將姐姐推進火坑裡!」
轉頭對著父親說道:「姐姐如今既是姜府大小姐,住的地方也不能差了,父親,我願意將自己的院子讓出來。」
他們眼神有些心虛:「這就不必了吧?」
我上前拉住姜妙念的手,摩挲著她掌心的印子:「怎麼就不必了,女兒可不想讓外人說我不知感恩。姐姐,兄長都和我說了,你這些年過得不好。日後你放心,吃穿用度都是嫡小姐的份例,我的院子是母親親自設計的,你,難道不想要嗎?」
她的假面快要維持不住,最後求助地看向母親。
母親臉上還是熟悉的愧疚:「妙妙,念念有自己的院子,府裡不會虧待她,你不用給她讓院子。」
我眉頭微皺,看向姜晨,後者微微搖頭,我才嘆了口氣:「母親,那我去看看姐姐的院子,給她添置一些東西。」看
沒走幾步,就被人叫住:「她住的是南邊那個院。」
南邊的院子,是姜府最大、採光最好、景觀最美的院子,就連主院也比不上。
假山池沼,相映成趣。
是我出生那年,母親為我打造的——秋水閣。
因著姜妙念不喜歡,五年前改名念竹軒。
來到這具身體裡,這些也進入我的腦海。
此刻,我假裝剛剛才知道,不可置信回過頭,眼神暗淡,嘴上故作堅強:「原,原來是這樣,沒事的,沒事的,我,可以去看看嗎?我沒別的意思,隻是想看看我周歲時種的那棵柳樹……」
他們臉上的愧疚更濃,我卻失魂落魄地離開。
那棵柳樹,被他們砍了。
就在我回來的前幾天,為了,安撫姜妙念。
我之所以提起,不過是讓背後的人先得意一會兒。
9
自那天以後,姜妙念重新出現在各種宴會上,與各位貴人相談甚歡。
而我,隻是跟在她後邊,很少說話。
她偶爾搶我的發簪,搶我心儀的布料,我也隻是笑著給她。
卻在她轉身時露出不甘。
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我赤腳跑到母親的院裡,見到的卻是姜妙念。
她已經卸下珠釵,隻著中衣,站在屋檐下看著我。
「姜妙,你來晚了,這一次,不,以後,你都鬥不過我。」
閃電照亮了她的臉,雷聲讓我跌倒在地。
衣服被地上的雨水浸湿,臉上的雨水有些滾燙,我嘶吼著:「我什麼都給你了,明明我才是母親的女兒……」
後面的話被趕來的婆子SS堵住。
我瞪大眼睛,拼命掙扎,抬腳亂踢,卻也無濟於事。
院牆後邊,我聽見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
「念念,你……怎麼跑出來了?我就去如廁的工夫,竟打起雷了,快進來,有娘在。」
不知過了多久,身上的壓制消失,我木然往回走。
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姜妙淚流滿面,和我並排走著。
「我兩歲時,祖母去世,那是一個雨夜,我親眼見到一個黑衣人S了祖母。那天以後,我發起高燒。雖然好了,從此便害怕下雨,害怕打雷,每次都有母親陪我,後來,奶娘都會陪我。」
我想起奶娘臨終前,她將一個手工粗糙的香囊交給我,笑著說:「幸好,日後有你母親。」
原來,她最後放心不下的還是姜妙。
天邊閃過一絲光亮,我下意識捂住她的耳朵。
姜妙有一絲愣神,淚珠還掛在下巴上,很快,她便揮揮手:「其實,我早就不怕了,上次她抱著你,我還以為這次起碼會關心一下,沒想到結果都一樣。三十次了,我早就不怕了。」
在掙扎的期間,我故意將鞋子留在那兒,可姜夫人隻是停頓了一下。
今日,我還穿了那雙她親手納的鞋子。
10
第二日,我便被幾個人堵在了小巷。
一位公子從天而降,打跑了他們。
一問名字,卻是魏哲。
半月後,他便上門提親,父親一副早就知道的樣子。
因著早有婚約,這樁婚事很快定了下來。
姜晨帶魏哲來見父親,我故作害羞地離開。
殊不知,我是害怕自己忍不住出手,壞了事。
如同話本中一樣,魏哲在我心灰意冷的時候治愈了我,我迫不及待逃離這個家。
一個月後,姜妙念和當今太子的愛情故事傳遍整個京城。
她來見我時,特意帶了御賜之物。
「妹妹,我不日將嫁給太子,這也算是我給你的添妝。聽說妹夫在太子手底下做事,想不到吧,你終究要矮我一頭。」
我將剛剛倒好的茶推到她的面前:「我很好奇,兩年前太子還追著陳將軍不放,可就在一年前,陳將軍家破人亡,太子告發心愛之人通敵叛國,僅僅一年,你怎麼做到的?」
姜妙念冷哼一聲:「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算什麼,別白費工夫了,太子隻能是我的,不信你就試試。」
我對上她的眼睛,裡面隻有得意,還有一絲微不可見的心虛。
在她快要不耐煩時,我猛地站起:「我確實恨你,若是你不出現,父母兄長隻會疼愛我一人,是你,奪走了他們。」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眼底的仇恨也不再掩飾。
姜妙念卻笑得前仰後合:
「哈哈哈哈!終於不裝了,姜妙。
「實話告訴你,是母親帶我回來的,我小時候還見過你呢。
「你的命真夠硬的,以後啊,我也不為難你了。」
最後意味深長看了我一眼,哼著歌離開了。
姜府尋我本就是為了這門娃娃親。
若我不回來,姜妙念就得履行婚約,她自然嫁不了太子。
我這便宜爹背後小動作不少,自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有了我,不僅能解決婚約問題,姜府不必擔上攀權富貴的名聲,還能讓昔日姜妙念與魏哲的傳聞煙消雲散,讓未來太子妃清清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