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出國了。」


我跟在他的身後,追問道,「哪個國家?」


 


「什麼時候走的?您能把他的電話給我嗎?」


 


他好像不打算再理我,直接進了電梯,我馬上跟了上去,也不說話,就這樣跟著他進了辦公室。


 


我彎著腰道歉,「梁董,對不起,我不是故意來找麻煩的,我隻是想知道他在哪。」


 


「人在馬德裡。」


 


「謝謝。」我轉身就走,卻聽見他問我,「知道了,你想做什麼?」


 


「你們都不想梁池越回家,可我想。」


 


「你們都不要許崢,我要他。」說完這句話,我的眼角有些泛紅。


 


他淡淡地笑了笑,嘴角卻一點笑意都沒有,「你了解他的一切,就知道他這次離開,是不會再回來了。」


 


我一點也不在乎,隻是說,「若我不去,又怎麼知道結局不能改變。我總要試一試,為許崢爭一爭。」


 


到底不是親生的,我上網查了他二哥的留學過往,真是恣意瀟灑。


 


而梁池越就像是不受寵的皇子,被流放到偏遠之地。


 


我再次和梁池越取得聯系,隻是他整個人消極了很多,而我每天分享著我的各種生活。


 


我希望他等等我,再等等我。


 


隻要半年就好了。


 


我大學的最後一年,輔導員希望我能去美國進修,可我看著馬德裡那欄,毅然決然地踏上了那片土地。


 


7.


 


剛下飛機,我就給梁池越打去電話。


 


「梁池越,太熱了。」我一邊抱怨,一邊找出口。


 


他不知道我在說什麼,那邊似乎有海風的聲音,他問我,「放暑假了,你回長沙了嗎?」


 


「我迷路了。」本想著奔赴驚喜,可馬德裡機場太大了,我繞了幾圈都沒有找到出口。


 


「那你發個地址給我,我幫你看看。」


 


「行啊。」


 


我掛了電話,想著這傻小子看到地址是怎麼樣的反應,他臉上的表情又該是怎麼樣?


 


可我有些遺憾,不能親眼所見。


 


梁池越沒有給我回信,也沒有給我電話。


 


人群湧動的馬德裡機場,是我穿著婚紗等待了來見我的男孩。


 


「孟昭!」


 


一瞬間,那個熟悉的聲音,那個日思夜想,那個隻能在聽筒裡聲音。


 


而此刻,活生生在我身後,叫著我的名字。


 


我回過頭去,看見梁池越穿著黑 T 恤,額頭的碎發沾染著汗水,他喘著氣,手裡還拿著花。


 


「許崢!」


 


我發瘋一般衝過去,在他張開雙臂的時候,湧入他的懷裡,「你買花了!你居然買花給我。」


 


他將我牢牢接住,可還是被巨大的衝擊踉跄了退了一小步。


 


梁池越完全呆住了,他肯定不知道我會穿著婚紗,頭戴白紗來找他。


 


21 歲,我做得最勇敢的一件事,便是穿上婚紗,跨越亞歐大陸,隻身來到愛人的身邊。


 


「你嚇到我了。」他從錯愕中回神,呼吸有些急促,「我滿身汗。」


 


我把他摟得更緊了,笑起來,「我不在乎。」


 


等他把我放了下來,開始像審問犯人一樣問我,「怎麼來這了?」


 


「嗯。」我故意拖長聲音,有些不樂意,「來嫁人。」


 


梁池越沉默著,不說話。


 


我又開始逗他,「那我走了。」


 


他還是沒有理我。


 


我故意退後了幾步,看他沒動,氣得轉身就走,想著花都沒收,真是不值得。


 


可剛轉身,還沒有邁出步子,就被他一把拽了回去,他的吻落了下來,隨後是一句,「我娶你。」


 


路人頻頻回首,他們說著我們聽不懂的語言,但我知道,他們也在感嘆,感嘆這場盛大的愛情。


 


他們是我們初吻的見證者。


 


孟昭恐怕一生都不知道,如果她沒來,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梁池越。


 


這個愛笑,一往無前的姑娘,又一次救了他。


 


8.


 


沒人敢想,我會為了梁池越做到這一步,而我並不覺得有什麼,我隻是勇敢地往前踏了一步,比所有人都幸運的是,這次梁池越給了我回應。


 


2018 年到 2022 年,是我們形影不離、愛得最為瘋狂的五年。


 


我們的身影穿梭在歐洲各地地方。


 


我帶著梁池越躲過梁家的窺探與監控,跑去了羅馬。


 


我們在永恆之城下,熱烈親吻,佔據彼此的呼吸。


 


我們瑪娜羅拉的海邊,感受落日餘暉下的浪漫。


 


在希臘的懸崖邊,我穿戴好蹦極的裝備,而梁池越懸著一顆心在一旁看著我。


 


我張開雙臂,縱身一躍,迎著狂風,感受瞬間下墜的衝擊,大喊著許崢的名字。


 


後來,我哄著梁池越也跳了一次,我說這是重生,他彎著腰吐著,半個身子都壓在我的身上,「我不是重生,我是為愛衝鋒的勇士。」


 


我有些無語地笑他,他卻說我不羈,說從未見過像我這樣的女孩子。


 


2021 年,我們在馬德裡第三年,這裡突然下了一場大雪,當地的人都說是百年一遇的事情。


 


我拉著梁池越在雪地裡狂歡,「梁池越,這場雪就是我們而下的,為我們!」


 


那一年,我們偷偷地登記結婚。


 


出來的時候,雪花落了滿頭,他本想伸手為我把頭上的積雪清理。


 


我抓著他的手,雙眼含笑,「別動,雪落白頭,我想看看你白發的樣子。」


 


「好,我聽昭昭的。」他牽著我的手。


 


我們得一步一個腳印往家裡走,我回頭看去,像是幸福的見證。


 


可我此生最大的遺憾也在這裡,我沒有看到梁池越白發蒼蒼的樣子。


 


而我們的幸福,也正在倒數。


 


9.


 


那一年,我委託嫂子幫我找梁池越的生母,終於有了下落。


 


而他的生母也提出,也想和梁池越取得聯系。


 


我猶豫再三,還是將梁池越的聯系方式發了過去,有些傷痛經年累月,但解鈴還須系鈴人。


 


那晚我回家的有些晚,梁池越一反常態的合衣躺在床上,他是個有潔癖的人,以往不換衣服絕不上床。


 


我小心翼翼地推開房門,他轉頭看向我的眼神太過可憐。


 


我脫了鞋,從後面環抱住他,下巴蹭著他的後背,說,「阿崢,我是不是做錯了,如果你不喜歡,我們再也不要聯系她,再也不管任何人。」


 


梁池越啞聲,像是被什麼擊潰了,「她說,她這些年過得不好。」


 


「昭昭,為什麼我還是會傷心,她都不要我了,我還是會感到心痛。」


 


我抱著他輕微發抖的身體,再也說不出話來,這般破碎的梁池越,我一片又一片拼起的梁池越,好像又將他打碎了。


 


但我知道,他內心最深的遺憾,正在慢慢填滿,那份遲到的親情,或是來得太晚了,但對梁池越來說,總歸是有些慰藉。


 


可很多年後,才明白這一步我做錯了,這一步,與他與我而言,都是深淵。


 


10.


 


第五年,我們在馬德裡的生意漸漸有了名氣,也賺了一些錢。


 


給國內的父母買了新的房子,隻是梁池越的家裡人從未打來電話,這幾年,國內的除夕,隻有聽晚姐會問問我們的近況。


 


我決定回國一趟的時候,梁池越接到了他父親的電話。


 


沒有關心,沒有問候,倒像是命令一般,責令他馬上回國。


 


這幾年,梁池越不是沒有想過回國,可他的行蹤被嚴密監視,很難想象,在現在的環境下,他想回國,買了回國的機票,可總會被莫名其妙地取消。


 


「昭昭,我不想回去。」梁池越隱隱約約地擔心起另一件事。


 


是親人,卻不似親人,但又無法割裂。


 


那晚,我們商量了很久,決定我先回國一趟,而梁家的問題隻能拖著。


 


我回國後不久,我哥工作突然出了一些問題,我在電話裡越是掩飾,越是說明了問題。


 


「是他們動的手對嗎?」梁池越強忍著。


 


「阿崢,會有辦法解決的。」我坐在客廳,身後僅留著一盞燈,就像黑夜即將把我吞噬,「我再想想辦法。」


 


「我訂好機票了。」他說得很平靜。


 


憑什麼他們不要你就驅逐,想要你回家又不顧你的意願。為什麼你的一生都要被別人牢牢掌握。


 


就像那五年是我偷來的,虛化,如夢一般,觸手可破。


 


我微微彎著身體,垂著頭,想把自己的情緒藏起來,可已經是淚流滿面。


 


「昭昭,我還是討厭梁池越這個名字。」他沉默了很久,嗓音輕柔而悲憫,「池水,永遠沒有波瀾,永遠被困在四方天中。」


 


梁池越沒說機票背後的故事,他第一次和父親吵得歇斯底裡,第一次說出了這些年的不公。而電話那頭是溫柔的女聲,她叫著他的名字,說,「阿崢,回家吧。」


 


「你是個孝順的孩子,讓媽媽再見你一面行嗎?」


 


幾近卑微的請求,一個母親隻想讓她的孩子回家。


 


他離開的時候,連一件換洗的衣服都沒有帶,他把家裡打掃得幹幹淨淨,然後盯著看了好久,想要記住每一個物件擺放的位置。


 


就像是隱隱約約覺得,他好像再也不能回來。


 


11.


 


梁池越回國的那天,我從長沙飛往北京,和他一起回了梁家,我媽準備幾大箱的禮品,雖然知道他們肯定瞧不上,但還是提了過去。


 


那天,梁池越的兩個哥哥也回家了。


 


我們剛進門,他們的話題正巧聊到我們。


 


梁母掃了我一眼,滿眼諷刺,「不過是鄉下來的野丫頭。」


 


大家都這樣朝我們看來,難堪極了。


 


我骨子裡的傲氣,仿佛就被這幾眼碾碎,我和梁池越,再如何,都入不了他們的眼。


 


梁池越拉著我的手,轉身就想走,可我挽上他的胳膊,對一群人笑道,「叔叔阿姨,初次見面,這些都是我媽媽準備特產。」


 


盡管我賣力討好,可他們始終冷臉相對。


 


這時,坐在梁母身邊的女人起身朝我走了過來,親切地拉著我的手,「昭昭,之前給池越打電話,他可是把你誇上天了。」


 


「你是出生在南方對嗎?」


 


我笨拙地點了點頭,她又說,「我下部戲在南方,你能告訴我南方有什麼好吃的嗎?」


 


我偷偷看了她一眼,才想起她是誰,一線女星林聽晚,這些年可是紅透了半邊天,連我媽都時常在追她的劇。


 


好在有她在,我才沒有變得更加難堪。


 


晚餐的最後,他母親問到我們對未來的打算。


 


梁池越提出想要繼續之前的行業,依舊是投資這方面。


 


他母親看向我,語氣有些不容人地拒絕,「那你就去家裡的公司吧。」


 


「阿姨,我還是...」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她冷聲打斷。


 


「我們家,不需要一個在外打拼的女人。」


 


她的話,即使壓住了我,也是嘲諷梁池越沒本事。


 


很多年後,我才知道,這句話的含義,以及背後為我設下的一個局。


 


我去了梁池越大哥的公司,很平常的職務,每天朝九晚五。


 


這是我們最累的半年,梁池越處處被掣肘,沒人敢和他談生意,籤合同。


 


偌大的北京城,仿佛把他的每一條路都堵S了。


 


而我處處受排擠,幹不完的雜活,總是被特意忽略,刻意刁難。


 


當時的我們都互相藏了起來,假裝自己過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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