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38
聽完這一切，炎凌霄眼中釋然。
「都是因果。」
天色不早了，炎凌霄該下山了。
她走之前，還把邊敘墳上的桃摘了個幹淨，一顆都沒給我留。
直到她背影看不見，邊敘才磨磨蹭蹭從樹後出來。
我問他：
「瞧，白姑姑用你的下一世坐到了萬人之上的位置，你後悔嗎？」
邊敘急了。
「我怎麼會後悔，用我的轉世換你回來，沒有比這更劃算的買賣了！」
說完，見我面露思索，他趕緊補充。
「當然，我知道朱小花也是你，你就是你，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喜歡，你以後變成大蟒蛇、大水牛我也喜歡！」
我趕緊止住他。
「說再多情話，今天也要修煉。」
39
一月後，炎凌霄登基稱帝。
將北夏都城遷往前大涼京城，改國號為夏。
天下逐漸太平，我確實也到了沉睡的時候。
我醒著時，山中靈氣主動朝我聚攏，這對其他精怪來說並不是什麼好事。
在附身回山神像前，我叮囑邊敘。
「好好修煉知道嗎？
「有什麼不會的去問炎凌霄，她好歹做了這麼多年白骨精。」
邊敘撓撓自己的頭蓋骨。
骷髏雖做不出表情，但我好像從他臉上看到了委屈。
他有些依依不舍。
「這些我都知道，你還有什麼要留給我的嗎？」
我想了想。
「邊敘，等我醒來。」
……
再蘇醒已經是百年後。
炎凌霄早已不在，但炎家子孫將夏朝管理的很好。
邊敘也不在？
我有些緊張。
精怪修行總有些坎兒，隻要跨不過去，就會化為雲煙。
我到處找。
現在可算知道我被老丞相擄走時，邊敘找我的著急勁兒了。
後來，我在一山澗幽谷看到了他。
他已經塑出血肉，回身看我時一如百年前。
「邊敘，你讓我好找……」
他起身，幾步落到我眼前，手背在身後神神秘秘。
我探頭想看。
結果一朵小花伸到我眼前。
邊敘眉眼間全是溫柔的笑意。
「晨好。」
【全文完」
【番外·邊敘篇」
1
兒時我就知道，成為邊家的子弟，這輩子需得謹慎再謹慎。
我出生那年，陛下有十一個兒子，而我開蒙時，隻剩下了七個。
七位皇子把持朝堂，各方勢力割據，但總歸是形成了微妙的平衡。
陛下太久不理朝政，等他反應過來時，已經晚了。
沒多久，就撒手人寰。
那年我五歲。
京城一夜之間血雨腥風。
七位皇子為那個寶座，都S紅了眼。
今日河邊浮出一具內閣大臣，明日失蹤一個翰林學士。
隻要沒站隊的，或站錯隊在黨派之爭中輸掉的，整個家族都要遭受滅頂之災。
而邊家就是那個沒站隊的。
父親是兵部侍郎，三皇子和四皇子很是欣賞他，逼他做出選擇。
父親夜夜難以入睡，母親也惶惶不可終日。
他知道，現在三、四皇子面上看著對他敬重有加，但隻要他做出選擇，另外一位就會像餓虎一樣來撕咬邊家。
但也不能不做選擇。
不能為自己所用的人，隻有除掉才能放心。
父親為了保護我們，選擇自己留在京城，找了一個時機，把我和幾個庶出的兄弟送出京城。
一路送到飛龍山腳下。
2
來飛龍山第一日我就在山裡迷路了。
起因是我貪玩，被一隻長著長尾巴的兔子吸引了視線。
我追著那隻兔子一路上山，穿過一片濃霧後，我再回頭，竟然看不到來時的路了。
無論我往哪邊走，都會回到原點。
此時我又累又餓，還害怕。
更可怕的是，我縮在一顆大樹邊尋求依靠。
但我總覺得這棵樹這棵樹長了眼睛，它在盯著我看啊啊啊啊！
「誰來救救我。」
……
我得救了！
我即將崩潰的時候，一個仙子般的大姐姐停在我面前。
她說她是住在這山裡的人，能帶我下山。
說實在的，我更害怕了。
我年紀雖小，但精怪故事還是聽了不少的。
年輕貌美的女子世上有很多，但年輕貌美的女子出現在走也走不出的深山就很有問題了！
可我看看背後的樹，又看看眼前的大姐姐。
咬咬牙，把手遞給她。
起碼這姐姐能說話，能溝通。
天知道我有多慶幸自己選擇了她。
她牽著我的手涼涼的，但很令人安心。
她可能真是救苦救難的仙女姐姐吧。
我們走著走著濃霧就散了，沒多久，就看到了下山的路。
仙女姐姐邊走邊叮囑我：
「你這奶娃娃，膽子倒是大很，要不是碰到我，你就要被豺狼吃了去。
「記住了，以後見到山裡起霧就快點下山，千萬別指望每次都有人救你。」
3
父親找到我後，狠狠抽了我一頓。
可我心裡美滋滋的。
夜裡跟其他幾個兄弟說起時，年紀最大的兄長說：
「你怕不是遇到山鬼了，人家見你太小隻不夠塞牙縫，把你送回來養肥了再吃。」
我氣得三天沒理他。
將我們安置好後，父親母親就回了京城。
再不回去，京中那些人該發現了。
為了不惹人注目，我們住的是和山下村民一樣的農家院，隻留了一個管家一個廚娘兩個侍衛給我們。
在飛龍山的日子過得十分愜意。
我像尋常百姓家小孩一樣，上樹掏鳥蛋，下水摸河蝦。
在京城，我隻能面對繁忙的課業和嚴厲的夫子。
我最喜歡往山裡跑。
那日的仙子姐姐說自己住在山裡，我還想見見她。
順便跟大哥證明她才不是什麼山鬼！
可惜一次也沒見著。
4
我本以為兄弟們都會喜歡在飛龍山的生活。
因為一開始兄弟們還多有抱怨，但也知道現在時局艱難，所以隻是嘴上說說。
不如既來之則安之。
可我怎麼也不會想到，我們的位置被人暴露了。
大哥已經十四歲，見過很多世面，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他受夠了在山野間躲躲藏藏的日子。
既然父親做不出選擇，他就替父親做。
大哥主動給四皇子傳信，暴露了我們藏身的小院。
三天後，天剛暗下來，我下山回來時，遠遠看到小院圍了一群人，還有幾輛馬車。
我以為是父親來接我們了。
剛往前跑了兩步，卻發現不對。
這些人頭蒙面巾，手裡拿著長刀。
大哥從屋裡出來，被領頭的人有禮有節的請上馬車。
但你後面幾個兄弟就不怎麼樣了。
無一不是被捆住手腳，堵住嘴巴。
蒙面人還在清點人數。
「怎麼感覺少了一個？」
「嘖，真麻煩，去找找。」
聞言，我抬腿就往山裡跑。
鼻涕眼淚順著風往後飛。
不知跑了多久，我虛脫倒地。
晚上飛龍山像是開啟了幽冥的大門，分外陰森。
飛鳥全部噤聲，猛獸準備掠食。
我甚至能聽到爪子踩斷樹枝的聲音。
前有虎狼後又追兵，我終於明白了什麼叫進退兩難。
也明白了母親為何會執著於求神拜佛。
「仙子姐姐，救我！」
5
仙子姐姐飄然而至。
我跌跌撞撞往她懷裡撲。
現在的我急需一個依靠。
她把我領到山神廟，對我說：「你留在這裡不要亂動，它們不會在此地造次。」
說完，她似乎不放心，又拍拍旁邊的樹道：
「醒醒，幫我看下崽。」
她一個轉身，就隨風而去。
此時正好有一束月光穿過層層疊疊的樹枝灑下來，落在山神廟裡塑像的臉上。
我抬頭好奇看了一眼。
看清後，呼吸都慢了一拍。
大哥果然是錯的。
她才不是山鬼。
她是山神娘娘。
6
因為大哥的告密，其他借個兄弟被四皇子手下的人抓去做了人質，逼得父親站到他的陣營裡。
現在三皇子正在S命反撲。
父親能騰出手來尋我，已經很費精力了。
好在三皇子沒折騰太久，四皇子身邊又冒出個本事很大的監天司，沒多久四皇子就力掃朝堂，坐上了龍椅。
大哥雖因自己的自作主張逼得父親受制於人，但某種程度上也算是保住了邊家。
他明白父親嘴上不說，但父子之間終究是有了裂痕，於是大哥自請回去老宅。
漸漸的，一切都回到正軌，短短半年時間，人們好像都忘了這京城曾是有十一位皇子的。
而今，一個親王都沒有。
那些下錯注的世家在新皇登基後被一一清算。
一批老臣下去了，再上來的都是一直跟著四皇子，有從龍之功的心腹。
可父親對這些人頗有微詞。
尤其是那個新丞相。
帶著一群為非作歹的法師S命舔新皇的臭腳，各處搜尋奇珍異寶討新皇開心。
父親憤憤：「昨日那廝獻上一個什麼『琉璃心』，還說是從飛龍山得來的。」
本來父親的話我沒怎麼上心的，直到他提起「飛龍山」，我的耳朵就自動豎起來。
但我從沒想到，我會給山神娘娘帶來天大的災難。
父親說，「琉璃心」就是山神的心。
是丞相領著監天司斬了飛龍山山神，為新帝獻上來自仙人的「禮物」。
這馬屁拍到了新帝的心坎上。
他是天子，承天之祐，就算是仙人，也要挖出心肝哄他開心。
我不管不顧跑回了飛龍山。
山中一片S寂。
我常玩樂的外山的樹木成片成片倒下去。
瘡痍彌目。
我在飛龍山找了三天，喊了三天，直到父親派人把我押回京城，我都沒有再到山神姐姐。
7
我幾乎翻遍了所有記錄飛龍山山神的書。
傳說中她叫青璃。
山中生靈皆受其庇佑。
有山神在的地方，就不會出現禍國殃民的大妖，方圓百裡的百姓不受精怪滋擾。
這樣溫柔強大的存在，我不信她能被丞相之流S掉。
第二年，我又來到飛龍山。
我依著記憶找到山神廟，鼓起勇氣問廟旁的大樹：
「敢問老樹爺爺……山神姐姐還好嗎？」
我問大樹本來是S馬當活馬醫，誰能想到它居然真的回應我了。
